好不容易沈蘅盼到画香转过头来,看着她正轻启双唇,好一阵激动万分。然而就在此时画香却狠狠的将双唇咬住,趁她分身之际戳了戳她的脑门,声音大大咧咧道:“关你屁事,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下叶老夫人就要回去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她留下来吧!”说完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大步推门而去。
望着那只在黄昏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沈蘅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招她惹她了?其实她才是心情不好的那个好不好?无缘无故被云罗方丈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一句‘大逆不道’,流言蜚语还不把她传成什么样。
“该死!”沈蘅自骂一声。今日被这个云罗方丈搞的心乱如麻,连那个人要他办的事情都忘了。如果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叶老夫人就要打道回府,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在短时间内说服叶老夫人,将她留下来。
打晕?沈蘅恶恶的想。不过又好像行不通,这叶老夫人一大把年纪,打坏了她可赔不起。实话实说?似乎更不行,依着叶老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还非得跟着子女回去同舟共济不可。思量再三,沈蘅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这几天把她留在沈府,毕竟是亲家,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做下决断之后,沈蘅抬手望向远方,沉郁的内心豁然开朗。望着远处的眼神似要射放金光万道,扫去阴霾尽千里。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云罗寺外,暮色苍茫。行行列列的马车堆积在一起,景色何其壮观,有教人长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时此刻此景此人此物,成永远,只在今日。
沈蘅坐在马车上,正打算启程,就听得寺院里传来一阵呐喊声,随即一群武僧拿着棍棒涌了出来,下的所有马车止步不前,不该做任何动作。
正当所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那群武僧中领头的人大喊:“抓住那个人!”说完那人便将手指指向了沈蘅所在的方向,沈蘅暗叫不好。此时,武僧已将马车团团围住,正是水泄不通,惊得一旁的女眷们花容失色,尖叫呐喊。
沈蘅刚要走下马车去,却听得叶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诸位小师父,不知何意出此举?”
“这个人是杀死方丈的凶手,绝对不能放过她!”此言一出,武僧个个情绪暴动,当下便要来拆卸沈蘅的马车,然而却被眼疾手快的画香一掌拍出数米之外。沈蘅望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这个人她认得,就是今天下午才见过的云罗方丈首席大弟子了尘。只不过他口中的‘杀死方丈的凶手’是什么意思?云罗方丈死了,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正当所有人暴动之余,一群细小的身影从远处奔驰而来,随即越来越大,近到可以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骑高头大马之人,正是前一阵子在叶文婚礼上打过交道的京兆尹。沈蘅不得不感叹京都府尹行事敏捷,这些人才刚出来,他们就到了。快到有点不正常,事若反常必有妖!
片刻之间,官兵掌控了局面,武僧被官兵镇压下,纷纷退到一旁。见一切安定之后,沈蘅慢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而双脚刚沾地,就收到了无数只愤怒的眼光。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出门没看黄历么?
府尹硬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叶老夫人上了马车之后走向沈蘅,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长乐郡主。”
沈蘅刚要说免礼,然而一旁的了尘突然站到了府尹的面前,双手斜指着自己大声道:“府尹大人,你一定要替方丈申冤,杀死方丈的人就是她,就是长乐郡主!”了尘越说越激动,豆大的眼泪居然都落了下来,实在令人心生怜悯,感同身受。
“呸!闭上你的狗嘴,长乐郡主行得正,做得直,怎么就会因为方丈大师骂了她一句大逆不道就对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痛下杀手?”人群中辟开一条小道,缓缓走出的一带刺玫瑰般的俏丽女子,不是赵无忧又是谁?
听完赵无忧的话,沈蘅暗暗咬牙。这个赵无忧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非要火上浇油。表面上是仗着她自己的势力为自己鸣不平,然而实则是帮她引起公愤,在加上‘大逆不道’、‘痛下杀手’这些字眼,无疑不是暗喻她的杀人动机。勾起武僧的怒火,群起而攻之。赵无忧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聪明的确实有点不正常。
看向远处迎风不动的马车帘子被吹起,女子清艳的面容一闪而逝,消散在风中。帘子下嘲讽的笑意,沈蘅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笃定。人,会是她们杀的么?
不一会,又有一群僧人从寺院里涌了出来,身后还抬着一副长长的担架。担架之上脸色煞白,口滴黑血的正是今日才后山方刚见过的云罗方丈。当担架抬到众人面前时,所有人脸上都是诧异,看着沈蘅的目光又是疑惑,又是愤怒,又是质疑。疑惑何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对手无寸铁的出家人痛下杀手。愤怒是因为了尘一口咬定沈蘅有作案嫌疑,质疑是因为他们也无法确定凶手就是沈蘅,因为这仅仅是他的一面之词。
好一会,了尘从身后的僧人手中结果一物,呈到府尹面前。府尹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也是在两个时辰前接到别人的匿名报案说云罗寺发生命案,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只好马不停蹄赶过来。却不想居然真有其实,死的居然还是声名显赫的云罗方丈,令人无法掉以轻心。
原本周围人的情绪还算稳定,但在看到了尘手中物件的时候,瞬间就高涨起来。只因了尘手中的物件绝非他物,而是一支被折断的竹签。
“今日方丈为众人解完签文之后就回了后山,随之又让我去请长乐郡主后山相见。然而当长乐郡主离开之后,我进去才发现方丈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已了无生气。”说着说着了尘就开始呜咽,泣不成声。煽情之余,无人不将了尘之言推心置腹。
府尹理了理了尘的话,随后若有所思道:“小师父的意思就是方丈大师最后见过的人就是长乐郡主,所以人是长乐郡主杀的?”其实今天的事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一丝纰漏,只不过怪就怪在有人未卜先知告了状。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图谋。
“小僧求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以慰方丈师父在天之灵。”了尘可不傻,如今既不咬定沈蘅就是凶手,又死死的用嫌疑二字将她束缚,这才是最明智的作法。最后就算杀人的是不是沈蘅,他都可以置身事外。
“府尹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让凶手逍遥法外!”人群中不只是谁吼了一嗓子,又有人接话道:“那里还用查,一定是方丈骂了长乐郡主一句‘大逆不道’所以长乐郡主当下恼羞成怒,就杀了方丈大师。”最后传言愈演愈烈,居然变成了“长乐郡主飞扬跋扈,生性暴虐。因为和云罗方丈起了口角之争,一怒之下就杀了人。”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府尹已是无能为力,无力吐槽。只好垂下了眼帘,无奈道:“郡主,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方丈大师的死和你有关,而且你又是最后见过方丈大师的人,所以你的嫌疑最大。”其实对于沈蘅是凶手这一说,府尹是打死都不信的,加之上一次何氏冤枉了她,心中也是有些愧疚。只不过愧疚归愧疚,公事归公事,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既然相信她不是凶手,那就要用证据来证明,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许久府尹都没有得到沈蘅的回应,心中疑惑万千。这不应该啊,这件事和她息息相关,但她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由始至终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说一句话。实在太过反常!
“郡主?”府尹转身,却见沈蘅早已消失不在。随着人群的目光,却见那一袭白影早已漂到了那群僧人中,正翻看着云罗方丈的尸体,又是捏又是按。
“你会验尸?”一旁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府尹也忍不住和声道。
沈蘅眼神深深的瞪着周围这些看着她恶狠狠的人,语气却出了奇的平和道:“手指被银针打穿,针上有毒!”说着就就卷起了云罗方丈的袖子,只见其一双老手漆黑如墨,细皱的中指上又一个已经干了的伤口。其实沈蘅是人不是神,她对于验尸是一概不通,只不过行走江湖,对于毒药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就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看的时候,沈蘅再次一鸣惊人道:“毒非剧毒,却足以要人性命,而且中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五个时辰之前,而毒发只需要三个时辰,而五个时辰之前,本郡主还在来的路上!”这样一来,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就有了,只不过她倒好奇这一次她有惹到谁了,居然连栽赃嫁祸都搬了出来。
还有那支竹签,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这个府尹的到来,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