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个是不是就该叫做‘成也萧何败萧何’呢?无论是林怀真的窘迫境遇,还是赵无忧的丧子之痛,这其中任何一件都足以令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次的所托非人,势必会让她刻骨铭心。摧心化骨的痛,就此蔓延。
听到这里,沈蘅的蓦然的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这也是本公主给你的一个忠告,听与不听,从与不从,全在于你。但如果你不介意自己家破人亡,受世人所唾弃的话,你就、也可以选择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只要你不想回头,没有人能能拦你,也没有人会拦你。”
教人从善么,她做不到,她也没有义务这样做,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想给林怀真讨个公道而已,仅此一念,单纯无二。
皎皎明月,朗朗星空。黑夜,从来不会心疼任何人,它所能做的,只是给你一点光明,一种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就连这种慈悲,也是一种不齿的施舍。
凝固了一眼空洞,一闪而过的悲伤从眼角流淌而下,随之流淌,继而随着流水东去,一去不返,此中带走的还有令她窒息了将近一个整夜的绝望。“听公主这话的意思,这是要给我指点迷津?”曲音的内心不是嘲讽而是肯定,肯定这个人的眼里自己肯定还有利用的价值,就像那个人一样,都是让她避无可避,毫无选择的余地。
今生今世,遇上这些个人,她是何其的不幸?
“说吧,你的条件!”沈蘅毫无意外的都出这一句话,倒是令曲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就这么答应了吗?她觉得难以置信,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该轮到自己求她吗?怎么这倒还反过来了?
其实,沈蘅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给你面子,你也必须得给我面子,否则这一场交易直接免谈。再者,这于她而言只是一场毫无风险的一场小投资,就算曲音不肯配合,那也没关系。她不是拉上了整个曲家逼她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就范吗?那她就让她带着叶家满门下去给她陪葬又能如何?曲家亡了,她顶多落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可曲音不同,她不但是去家的后人,她还将会是亲手将曲家送上不归路的那个背祖离宗之人。同样,不复存在的还有她自己,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以,沈蘅肯定曲音会就范。而今,只不过是她自己还没想明白罢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就算她沉睡的感恩之心被唤醒,可她骨子里的还是那种潜移默化的私有欲。这种私有欲不同,因为这种私有欲比平常的私有欲更刻骨,更确切点,这种早已不是私有欲,而是一种贪念,一种对眼前浮华往生的贪婪。
告别了沈蘅的明人暗话,同时也告别了那种抽心噬骨的胆战心惊。不用心惊肉跳的感觉,真好。同时,一脸漠然的沈蘅也是深有感受,这种拐弯抹角的交谈方式,她本就不喜欢。若非眼前需要,她又何尝不想来一场润物细无声的平淡?
“两个条件,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曲音坚定着那一份卑微的执着道。
“说来听听。”现在,曲家和曲音都不是关键,她只想知道这个真正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然瞒着所有人搅风弄云,险些把自己都给玩进去了。利用曲音的局,玩弄两大势力间,一石二鸟的好算盘。如果这个人真的不是林怀德的话,那这件事就真的有趣了。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就该好好的和那些个人算算这一笔总账了!
沈蘅的爽快让曲音安然的沉默,许久,这曲音睁开了被那一片雪白灼伤的眼眸,带着觉醒归来的冷意,冻结这一刻的哀伤,救赎早已是一无是处。
“第一,帮我善后;第二,把这件事保密到除了我曲家上下,绝不能再告知他人。”曲音言辞闪烁的说着,却全然不知这一刻沈蘅那一行比她的冰冷还要恐怖的眸光早已在四周分散开来。
“去侧妃要的似乎有点多了!我可以很确切的告诉你,这两个要求我本来是一个都不想应承。只是这话已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只能满足你的一个要求,还请侧妃慎重考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沈蘅冷笑着将这些话说出口,却无人品味这话里头一去不复返的昔日情分。即使,前生五百次换来的擦肩而过,她也不想再珍惜。
一听沈蘅开始讨价还价,曲音当时就急眼了。什么宽容大度,什么潇洒如云,都是假的。女人心,海底针,就连同是女人的她,也是永远都无法想象这个人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就是女人心,斤斤计较的完美诠释。
“帮我重回王府!”曲音毫不犹豫的说道。
沈蘅终究还是如意料一般的收回了失望的目光,带着浅浅的难以理解,泛着长长的惋惜和不值:“曲侧妃还真是个狠得下心的人,这也怪不得你会和亲王殿下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当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曲音咬牙,满目凄凉,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除了这样又还能如何?怪只怪在她们不该逼她的,使他们切断了她的所有退路,又给了她一条残酷的生路。所以,这不能怪她,她已经有太多的情非得已,也不介意再多这一次了。她知道,沈蘅不会放过她,但曲家或许是个例外,这就是这场赌局里,她唯一的赌注。
“我答应你!前提是现在你该告诉我这个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了!”
这一次,曲音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其实……”就在此时,沈蘅忽然跳了起来,凌空一跃的瞬间,一枚尖利的暗器背其用衣袖挥落在地,冥冥的夜色下,,泛着淡淡的流光。那是穿肠的毒药,只需一滴,即可让你毒发身亡。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想得倒美!只不过这沈蘅始终还是没有想到这幕后之人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竟然还算准了她回来,又或许说这幕后之人早就知道她会来,加之又不放心曲音,所以就留在这里以防万一,为的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置人于死地。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建安城内已经不多了。
或许是因这一动静太大的原因,院子外头的人也迫不及待的涌了进来。当曲二入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曲音抱头蜷缩在地,桌子上摆满了暗卫们的首级,一种幽然的惊悚油然而生。曲二也没想到沈蘅竟然在这里摆下此等盛宴,更没想到这个昔日畏首畏尾的妹妹居然没有被吓晕过去。看来,脱离家族的庇护,也不失为一种成长的独立,只可惜,这样的独立成长过程中,枝干长歪了。枝干歪了,正如上梁不正,最后也只是落得个被人弃如弊履的下场。
“曲音!”即使这个人险些将曲家一脉推向灭亡,但终究是兄妹一场,出于担心,曲二还是言不由衷的问了一声?
听到曲儿的叫唤,曲音呆呆的抬起了头,却是被惊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见过别人明刀明枪的对阵,也体会过别人把遏制生命喉咙的手放在她脖子上的感受,却从未体会过这样的一场死亡过场。这种在垂死边缘苦苦挣扎得不到生路,力尽认命之后又求死不能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无尽梦魇,反复演变,千变万化,一分一秒的在她心里埋下精神崩溃的种子。
一个执着大多的人,会忘了自己的本身。可当一切都化作烟尘之后,他又会沉浸在曾今拥有的阔绰岁月里。直到有一天,这个卑微的梦都做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开始给自己洗脑,反复的给自己催眠,知道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身边的人和事,回归最初的清新,洁白无瑕的纯真年代。
“曲音!”又是一声惊呼,曲音倒了下去,带着那最后的一丝不甘,在落地的瞬间化作浅浅的笑意,洁白如雪,清濯如莲。
或许世上,再无曲音这个人!
这个时候,潜伏在角落里的那一袭素色轻衣再度在房中飘零。曲二还来不及问些什么,沈蘅就匆忙道:“看着她,我一会会回来,到时若是你们把她弄不见了,后果你懂得!”说完,不顾所有人的顾盼,直接夺门跃地而起,带着夜色的清凉,绝尘而去。
房内,曲二唤来了郎中为曲音诊治,当听到胎儿无恙之后,他的内心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当他再次回首这满室狼藉的打斗痕迹的时候,一抹情真意切的自嘲自唇边喷薄而出。曲音对曲家而言不是好东西,那他这个为了一己之私可以联合外人挤兑自己姐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曲家究竟是遭了什么孽?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一轮孤月之下,男子宛若鸿雁的身躯自槐树之上疾驰而下,稳稳扎于黄沙白土之间。凌乱的黑衣在翩然的落叶间起舞,彰显着不一样的凌乱。
此时,又有一伙人从树后边窜了出来,个个腰间佩了一把长刀,而领头之人竟是行九。
黑衣人将男子团团环围,男子的眼中却看不到半点的恐惧,反而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窃喜。不得不说这能拉开乾坤弓的长乐公主是匹良马,即使是偷袭,他还是毫无半分胜算。如此劲敌于他而言本该是一种超越极限的挑战,奈何这一重极限的挑战却挡在了他前进的路上,让他寸步难行,几度原地踏步。这是一个强悍的对手,他的胜算第一次有了渺茫感。
“恭喜殿下,旗开得胜!”行九罢手撤去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刀,黑衣人也迅速分散到了四处潜伏。此时,男子的面巾缓缓滑落,一张英俊从容的脸在这篇幽深之中露了出来,被行九称为殿下者,不是林怀成又是谁?
对于行九所言,林怀成半分都不觉得这是挖苦。相反,他还觉得这是一种更古不变的支持,亦如此人多年久伴在他身旁辅佐他的大业,衷心如一,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