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将东西收好,却还是沉默不语,他知道他们的头头被气的不轻,这个时候他就算有金玉良言他也未必听得进去,何况没有……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称赞对手的艺高人胆大。明明一无所有,却还演出的如此自然。只可惜,自孔明之后人们对所谓的空城计便形成了有意识形态,就算能画皮刻骨,却依旧只能是徒劳无功,无济于事!
“传令入城,本将军要活剥靖国小儿,为长乐所万人骑!”领头将军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鱼贯而入,地动山摇。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一曲终了,琴弦俱断。刹那回首,飞来冷箭,琴身被击毁的瞬间,周身杀气,喷薄而出。
从结实木板中将断箭拔出,沈蘅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大功已成,你我离去便是。”
林孟会意,却道:“阿蘅当真不与我同行?”
沈蘅十分肯定的摇头,道:“趁打乱未起之前走吧,耽误了时机,你就真的是我的累赘了!”说完何苦一笑,她从来就不敢让他成为自己心中的人微言轻,更不敢小看眼下的这一群凶神恶煞,尤其是在他们被激怒化身成为饮血狂魔之后。她坚信,此时只需要他们不经意间的一个疏忽,她们就都会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林孟一脸不舍,口还来不及闭上,这边赢砀夏流二人就将他架了起来,齐声与沈蘅说道:“小姐保重!”
沈蘅点头上前伸手替林孟梳理衣冠,“此去、凶险各半,记得躲。因为下一次你不会这么的幸运。”定了定眸光,沈蘅收回了双手,却是抚上了林孟的脸颊。感受着这仅剩的一丝温度,她说:“等你!”
林孟看着沈蘅连连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林孟意识到这一去将有可能是永别,一时间整个人都脑热了起来,刚鼓起勇气伸手将沈蘅的手禁锢在脸庞准备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在这个时候沈蘅抢先收回了手掌,连道一声“去吧。”他便整个人腾空而起,在两个粗壮汉子的挟持之下朝着人流稀疏之处袭然而去。
“保重!”望着那处高地,他弱弱的说着,语气是何其的轻微他不管,他只知道她听见了,还对他笑呢。只可惜,这种笑是淡然的,可他也心满意足了。
城中,兵荒马乱。
不到一刻钟,黑压压的一片兵马侵占了整座城池。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中,领头将军怒目圆睁的挥舞着长刀对他面前的一个士卒说道:“搜,给我继续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人给我搜出来,否则拿你人头来见!”他就不信在如此铜墙铁壁之下这人还能给他跑了。就算是飞天遁地,他也要将人给碎尸万段,以解其心头之恨!
士卒领命离去,领头将军继续骑马前行,就在此时前头又有人来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妙,城门被关上了!”
“给我说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领头将军羞怒交加,他就纳了闷了,这城里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那些个人是哪来的勇气,不逃遁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这太岁头上动土,整这样的幺蛾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心想这两人真是不简单,都快成了他的瓮中之鳖了居然还能把他的队伍搞得乌烟瘴气的。
“瓮中捉鳖?”领头将军似是想起了什么……此时,只听前来回话之人如是十万火急那般的说道:“回将军的话,方才属下看清了,这领头之人正是叶明二子。如此可见应该是拿货叶家军的余孽回来了!”
“哼,不知死活!如此正好,到也省了本将军一番功夫,只要能除去这两个姓叶的,我们才是不虚此行。”如若不能,那他们就是流芳百世的笑柄,不见寸功的正面教材。
就在此时,不务正业的随从小哥悄悄的走了上来:“将军,这姓叶的如此以卵击石,怕是有诈,应提防为上!”
领头将军闻言却是笑的更得意:“只要有靖国这小子在这城内,这些人突然迂回也就不奇怪了。”同时也证明了这林孟确实还在这城中的事实。
然而,随从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了救人才回来的话,那当初又何必将人丢弃在这里?想到这里,随从本想给领头将军提个醒,可当领头将军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他去整个人就焉了下来。他认为或许领头将军想的也可能是对的,毕竟人心变幻莫测,当时是被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脑,这后来摸着良心一回想就想通了也说不定呢。
就在此时,高台一阵狂风疾驰而下,吹响了金戈铁马一片。狂乱过后,一抹清清的浓郁迅速在四周蔓延而开。
“什么味道?”
“是酒!”有人说。
领头将军本就是嗜酒之人,闻此佳酿自是垂涎欲滴,喜不胜收,心里想的都是这战后的庆功宴。可不等他回过神来,周身便是哀嚎一片,火光四起。
“着火了!”有人嘶声大喊,一时间,城中数万人齐齐慌乱了起来,就连领头将军也是一个猝不及防。“快救火!”他现在有点明白了,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空城计,这分明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其目的就是将他们烧死在这里。心想这些人当真是可怕,虚虚实实的,无论是谁都恐怕只有一个防不胜防,加之还有这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独揽大局。这一仗,无论他是进还是退,结果都只有他输,输的彻底,输的毫无悬念。
一时火起,那些个兵将惊慌失措,纷纷以随身之物挥打火焰,然不管他们如何费心费力的去扑救,这火就像是烧在了羽毛身上那般,越少越烈。随身之物犹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下片刻,兵将纷纷弃甲曳兵,乱做一团。
“快,这里有水,快取来灭火!”人群中有人呼喊。
领头将军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乍一看那处高低冥谜的堆砌着一坛又一坛的瓦罐,心里头也是燃起了一点曙光。
兵将见着水源,二话不说便往上扑。
或是因着十万火急的原因,这些人也没管自己手中的瓦罐到底有没有水,拎着便要往火里头扔。就在此时,领头将军的随从察觉出了异样:“将军,形势不妙!”话落间,一股香气弥漫而来,令所有人感觉既奢侈,又是那么的熟悉。
领头将军闻言先是紧锁眉头思索片刻,仅是片刻之后就是狰狞到绝望的面容。
是酒!
“住手,快把东西放下!”领头将军拼尽全力的呼喊着,只希望能超越人本身的潜意识力挽狂澜。然而,被冠名为水源的瓦罐被仅剩一线生机的兵将提在手中有岂会是这么轻易可以放下的?别说是时不我与的一步之遥,就算是兵将们听见了也不见得会悬崖勒马。毕竟是生是死,也就仅此一搏了。谁也不想放弃最后的生机,或者换句话来说是‘谁也不会。’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瓦罐在他面前支离破碎开来,领头将军满是血丝的怒目也在不知不觉间枯萎,只剩下狂狼过后的两眼麻木,无所作为。
冲动是魔鬼,愤怒也亦然。这一次,他或许只是输给了自己。
干柴烈火,一点即着。本就硝烟弥漫的火海又有了如此珍贵之源的供养,更是化作水深火热的汪洋一片,带着这座城池成千上万无辜惨死的怨灵之怒席卷而来,吞天噬地。誓要将这一片冲天怨气洗涤,回归那一片永恒的净土。
这是一场战争,却更像一场祭祀,带着两万生灵的鲜血,向死去的忠肝烈胆致敬,向这座城池的无辜救赎。场面之震撼,前所未有!
“领头将军眼见木已成舟已是无力回天,连忙调转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听着,现在所有人跟紧我,撤出城外,快!”说完领头将军快马扬鞭而去,也不管身后的人能否跟上,能否抵制住烈焰的灼烧,甚至不管他们的死活。的确,在绝境的时候他也怕死,他比任何人都想活着。他没有历史名将的恢宏之气,也没有百世清流的深明大义,他有的只是一种执着的信念,——活着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领头将军来到城门之际回首身后,发现自己的手下死的死,迷茫的迷茫,跟出来的人也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心中的怆然之感彻底解封,两万人,一夜之间化作乌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这个孤家寡人又何去何从?回去,怕是那一份羞愤都足以让他无言面世。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他瞻仰了这么久的千秋万世名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启禀将军,城门打不开!”前去试图将城门打开的人回报道。
领头将军紧咬牙关,他知道这一定是是那叶家军的鬼伎俩。费尽心思的拔出这一套逃之夭夭的假象,为的就是将他们困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们化作飞灰。这是何等的壮举,何等的可怕,何等的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