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蘅深深的白了林孟一眼:“虽说无调不成曲,可你方才所歌的那一曲却是曲意浓浓,足以见得那尼姑对你的情真意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与其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为世人所厌恶,倒还不如成全了你们二人的美意,准你落发为僧,让你们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为好。”话落处,沈蘅眸底尽是得意的流光,以为她已经可以脑补到一个偷吃禁果的傲娇小和尚和一个风韵犹存老尼姑凄美爱情故事,她相信这必然会是一个流芳百世的存在。
她现在也有点好奇这样一个留恋红尘的老尼姑究竟是怎样的的一个人,毕竟对于林孟择友的眼光她还是深信不疑的。这个人究竟是六根难断,藕断丝连的痴人?还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隐士高人?
听闻沈蘅所言,林孟先是一脸无辜,随后摸着下巴看向沈蘅点头道:“我想哪天我要是出家,我一定要阿蘅陪我。不顾世俗的束缚,轰轰烈烈的谱写佛门圣地的传奇一页。”
沈蘅又是两眼一白,心想这人也是不要脸了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望他自己脸上贴金。
不知不觉间时光悄然远渡,零零落落星光的点缀之下,如山黑影正从远方碾压而来,同时带来急促细碎的马蹄声。踏破城关的强弓利刃,冷光隐隐。
转身轻轻的敲了敲琴身,沈蘅沉下了眸光,“我想到了这个时候我都还不能把这支琴曲完完整整的弹下去的话,恐怕我们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林孟指尖轻点脑门,点头认可。二话不说上前拉起沈蘅的手,轻描淡写般的在琴弦之上游离,一曲悠然,油然而生。
看着沈蘅安静受教的模样,林孟也是沉醉不已。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愚妄。就如本该是一提琴棋书画就该头疼的人也可以渐渐的融入这一片痛苦的风雅,即使是刻意的迎合,却也可以如幻如真,如痴如醉。
百战沙场铁碎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九路城下,尘土飞扬。
浓烟散去,潮水人流,列阵在前。
领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手提大刀,正望着眼前这座安静的出奇的城池有感思绪万千之际,一骑红尘快马从前锋阵营飞驰而出,直奔而来。
来人身手凌厉,虽说在人群中不怎么起眼,也算是个资历颇深的老手。不等领头问起,便已将方才城前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但当领头将军问起城中兵马动向的时候,他却咬牙晃脑:“此前末将前来之际乃是成门紧闭,一副严阵对敌的模样,只是当我们大队人马赶到之时却是城门大开。末将唯恐其中有诈,便不敢轻举妄动。”想了想,又觉得还少了些什么,连忙接上道:“但属下可以保证在此之前连一只蚊子都不曾放出去!”说到底,来人眼底还是藏不住一丝心虚。
他身为先锋官,战前刺探敌情本该是他的分内之事,而他却带着数千人在这小小的一座城池面前束手无策,这是何等耻辱。
领头将军面色如初,倒也没怎么与来人为难。虽说无法摸清敌情是渎职之过,可这说到底却也是从整个大局出发的。因为这座城池他们志在必得,更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根本没有必要再这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再让部下丧命;再者,他们这次的对手是靖国将军,是前一阵子让他们节节败退的心头大患,其之能力,绝对是不容小觑。
想到靖国将军,领头人很是自然的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一个随从道:“那边派去与靖国将军协谈的人可有回音?”
随从沉默了一会后连连摇头,“我看如今这靖国将军城门大开也未必就是鸿门宴,反倒有那么几分献城邀功求活之意,随意将军不妨再派人与之接触接触?”
领头将军本就一脸的漠然,当听完随从所言,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同时满带嘲讽之意的呵斥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在敌我之实力如此悬殊之下。”看了眼依旧信誓旦旦模样的随从,领头将军也觉得可笑不已。如今九路城恍若空城,就算这伙残余势力有意向他们投诚,可在他派出去的信使一夜未归之时已被自断生路。他不能容忍这件事情,或许外人不知道,但自己人都不知道的话也未免显得他手底下的人他太过无能了。
原本他还觉得这靖国小将是个难得的将才,加之他们起义军又是兵多将少,便起了招揽之意,同时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也只打算先礼后兵。先让自己亲信与之接触,若是不成再以强兵威逼。只是他没想到这靖国竟也是个高风亮节之人。
“我们都小看了这个乳臭未干的靖国,又或许说,我们不应该小看叶家这样一群朝廷走狗。”幕后运筹帷幄的靖国,战场上杀敌如麻的叶家小二,这本该也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为了一个求贤若渴的白日梦搭上他陪伴多年的知心好友,这是何其的荒唐?
随从见领头将军浑身杀气腾腾,这说到了嘴边的话也给了咽了回去,乖乖的推到了后头,一言不发。
“靖国小儿今在何处?”领头将军转身与先锋官说道。
来人起初不言,而是旋身将目光落在城楼之上的一片歌舞升平方才道;“将军无需担心,此次这些朝廷贼人,插翅难飞!”
领头将军凝重了眸光,最后也将目光定格在空城之巅。霎那间,悠扬琴声悄然而至,周身空前绝后的一片寂静,除却风吹战旗,雾染战衣,剩下的就只有那一份悠然。
悠然忐忑,飞沙走石,浪迹天涯海角;化作虫鱼鸟兽,阔享海阔天空;化作电闪雷鸣,定格在这一刻的星稀月昏。忽然,琴音逆转,犹若青鸟绝决高飞,飞鱼力尽逐流。
水阔鱼沉,鸟宿池旁,咫尺之隔,永世隔绝。一中哀鸣顺流而下,无尽蔓延。
一声铿锵,犹如裂帛。领头将军皱眉低语:“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卸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这靖国小儿要降?”先锋官不解的问向领头将军
领头将军不敢妄下定论,最后将注意力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城楼之上弹琴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是何人?”既然此女哀歌‘宁无一个是男儿’,却为何又与那靖国将军琴瑟和鸣那般?现在他不知这靖国将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曲亡国之音很有可能是是刻意弹给他们听的。倘若真是如此,这靖国将军的气焰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又是何等的目中无人?
“此人就是当今皇室娇女,长乐公主!”来人如实的说完,却又想起了更为重要的的事情连忙补充道:“此人还是靖国将军的未婚妻子!”
闻言,领头将军脸色大变。原本比她还以为这人不过是个寻常歌姬罢了,可没想到这人竟是个金枝玉叶。长乐之名已是四海远扬,自乾坤箭射出之后更是日渐红紫。可是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公主又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真如京中笑谈那般建安已无人可用?可一个靖国就已经让他们无懈可击,不也是这谣言的不攻自破?现在他已无暇顾及这长乐究竟是边城火急仗义解囊还是戏本子里的千里会情郎,他只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的拿下这座城池血祭靖国,这才是毕生荣辱。
“将军,当下我们是按兵不动还是……”
领头将军望了一眼空城,却又犹豫不决。这一环像究竟是死亡前的最后一场挣扎还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绞肉机?或许,他可以按兵不动,但手底下的人却未必会通情达理。偌大的两万雄狮对阵区区几百守军的一座小城还犹豫不决,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实力悬殊本就是胜之不武,倘若这件事在传穿了出去他们恐怕就会是百姓的饭后笑谈了,到时就算他们入主江山,又何来的威信可言?
可若是一着不慎在中了埋伏自己又情何以堪?别的的他不敢说,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九路城绝对不简单,甚至诡异。
就在此进退两难之际,又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很快来人将一封信函拿到了领头将军面前。
领头将军喜出望外:“叶家军那边传信过来了?”
来人道是,领头将军更是喜不胜收。时至如今,也是他们收下这座城池的时候了。不论结果如何,起码他们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底牌。
信函刚被拆开,身后的随从就惊然出声:空城!
“好你个靖国小儿,好你个长乐!”领头将军怒举长刀,手起刀落间马头滚落在地。
随从将东西收好,却还是沉默不语,他知道他们的头头被气的不轻,这个时候他就算有金玉良言他也未必听得进去,何况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