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既是交易,长乐又何必处心积虑?”林怀珠永远都无法释怀沈蘅许久之前的那一脸厌恶。沈蘅说这是一场交易,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虽说这无奸不成商,但这沈蘅想要的也确实太多了点。还有她想做的事情,是何等的野心勃勃?更可怕的是现在她还顶着一副老好人的羊皮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父皇倾尽全力要追查的始作俑者,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逍遥法外。而她,现在就算是将这一切都琢磨透彻了又能如何?要知道沈蘅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也就对她没有了所谓的后顾之忧了,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结果是出卖至亲,生死皆苟且;另一种,那就是反抗,但毫无疑问,反抗的话,她活不过眼前,这些在沈蘅让人把她搞出宫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
但现在至少证明了一点,沈蘅确实有能力助她脱离苦海,而且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这样一来,这场交易就开始存在了真真正正的意义。
然而,即使是林怀珠无休止而来的怨恨,沈蘅也是不卑不吭,真正的心如止水她做到了。在这里,真正做得到的人也只有她,林怀珠心里头这样说。想着想着,林怀珠的眉头越来越沉重了。
就在这时,沈蘅无声无息的将一枚棋子落下。
看到那一枚黑子惊然落下,林怀珠有些不可思议,沈蘅这一子可谓杀伤力全无,原来沈蘅这一子落在了空无一子的棋盘边缘。这样的一子与当下而言,全无作用,甚至无关大局。
林怀珠不解,这是沈蘅作出的退步,或是说,她心软了?
秉着试探的意图,林怀珠匆匆将几子落下,迅速占据了更有利的形势,几乎已近了主宰胜利的局面。就在林怀珠还想冒进的时候,沈蘅皱了眉头,却见林怀珠又将一子落下,瞬间大势已明,似乎只在三不之间,白棋已是必胜之姿。很显然,这些都在沈蘅的意料之外,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铤而走险竟会将自己陷入如此险境。不得不说这林怀珠除了身负真材实料之外,还很会投取契机,只要一看到阳光,她就会像是那些个黑暗一样拼了命的往上扑,甚至在你的痛楚之上添油加醋,让你痛不欲生,悲痛欲绝。
“你太贪心了!”沈蘅冷冷的说道,随即将另外一字排在棋盘末梢的一个位置之上,瞬间起死回生一片,只可惜这些和她失去的半壁江山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然而,即使沈蘅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林怀珠还是无所畏惧的继续对着黑子赶尽杀绝,全然不顾沈蘅方才连让多子的仁义。
就在此时,沈蘅又是一记起死回生,瞬间让林怀珠感到大事不妙。更让林怀珠没有想到的是一子之后,沈蘅忽然站了起来,挑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她说,“你输了!”
林怀珠呆呆的望着棋盘,她怎么可能会输?看着那一盘散若流沙的白子,林怀珠露出了懊悔的神情。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沈蘅那一子所谓的让步,那才是致命的关键,一切尽在不知不觉之中。正如沈蘅所言:她太贪心了。这一次,她还是输给了她自己。
望着林怀珠,沈蘅觉得很失望。这林怀珠的贪念是何其的深固?得寸进尺尚且不说,甚至还想将自己给吞进去,来壮大她自己。不过,这种无情的做法,还是很适合她们这无情的帝王之家。只希望在那关键时刻,自己的预判不会出意外才好。
呆呆的看了看天,林怀珠开始呆滞,明明大家都在她身边,她却感觉举目无亲,明明她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被无情的宣判出局。悲催,就此而生。
她知,这是沈蘅在给她施威,她能帮助自己,自然也就不介意踩自己一脚。
“公主认为,贵妃娘娘还能护你多久?”冷冷的笑意,早已让林怀珠毛骨悚然着。是啊,赵贵妃还会护她多久?有还能护她多久?这一次,恐怕就是赵贵妃的最后通牒了吧。因为她发生了这么大个事,由始至终都不曾从这个人身上看出异样。她看到的只有只有一如既往的平常,还有她渐渐被抹得一干二净的存在。
“你还真是自私,你的,不是你的,你都得到了。可一个施舍于你而言,真的就这么难吗?”一时间林怀珠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可是当话说出口之后,自己也觉得是那么的可笑。其实,并不是沈蘅不肯施舍,而是因为她现在想要的是全部,实实在在完完全全的全部。
上下打量了林怀珠一眼,沈蘅扬眉道:“怀珠公主,话非如此,你难道不觉得当下的你就是我对你的施舍吗?”
是的,这就是施舍。现在谁也不会帮她,谁也不能帮她,只有沈蘅。只可惜,即使这样是施舍,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到这里,林怀珠紧握着手中五指。想自己风光之时,何人不对她前呼后拥?如今,不过半年风华,她就骂名满天下,就连沈蘅堂而皇之的将一场交易黑白颠倒,冠于施舍之意强加于她,她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怒而不言。忍耐,以前有,现在也有,只是现在的她已近崩溃之边缘,那这忍耐之堤也该泛滥而起了吧。
林怀珠怒不敢言,沈蘅轻叹一口气。虽然她从未小看过林怀珠,但不想真正和林怀珠接触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个女子养在闺中,却也有着那壮士断腕的气魄,取舍抉择间也是明智的让人惊叹。当然,有一个是意外的,那就是她对叶文的执念。她也搞不明白为何一个连身边人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为什么还会将一个男子看得如此重要?难道说女儿家的春心萌动之后,剩下的就真的只有痴情?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闹腾,长大了还得了?作为长辈一份子的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面对沈蘅轻蔑的神情,林怀珠反笑道:“那你现在能施舍我什么?自由吗?”
“只要你想要。这是前提,如果你不想要非要作的话,她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有办法去强求。而且,沈蘅坚信林怀珠不会拒绝,她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因为一个因囚禁而失去一切的人,在其所有的一切散尽之后,她首先想得到的就是自由,不论基于什么目的,什么意图,其之锋芒所致,必是自由。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蘅再度扬眉,这就算是答应了?原本还以为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却不想这话题还没谈开,这林怀珠就自觉的敞开心扉。不得不说这种方式,沈蘅很喜欢。
然而,谁又知道其实这林怀珠不仅是物质上的穷途末路,就连信仰也被摧残的支离破碎呢?虽然说她没有信心在沈蘅这样的对手里玩左右逢源的把戏,但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去去试了,结果竟与她意料之中的一败涂地如一,尤其是沈蘅那一子落下之后,她就知道了。
这个人对她不会心软,也不会容忍别人去染指她的东西。相反,她还会利用别人的这一点,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让你钻,将你推上那万人景仰的高地,最后让你被鞭挞的遍体鳞伤。这种感觉,也是绝望的一种。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就真的是除却绝望一无所有了。
“你的兄长,太子殿下!”沈蘅毫不客气地说道,话里兄长二字之语气,又是何其的浓重?林怀珠在再感到了沈蘅身上的嘲讽之意,兄长,这不就是在暗喻她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手足吗?自己想方设法的要去学怎么冷静,而这个人却想方法设法的要激怒她,真是可恶至极。
“我太子皇兄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林怀珠如是惊呼。
这才是重点,如果沈蘅打击林怀德是为了复仇的话,那对付林怀成又是为了什么?一个本可衣食无忧的公主身份,不用来享受,却用来想那些不着天际的事情,这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当下地位仅次于他父皇的储君斗,这是要自取灭亡么?
沈蘅继而冷笑:“既是冷笑,何问出处?而且,公主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从新回去的机会?”
沈蘅满脸冷意,可给林怀珠的印象却是成竹在胸。见此,林怀珠一愣,心想沈蘅所言,也确实如此。如今,林怀德最强大的对手莫过于位及储君的林怀成。只要她能借助沈蘅之手除去林怀成,便能助自己母兄夺得大权,届时女凭母贵,她的苦日子也就算是熬出头了!然而,时间只是绝非偶然,每一个人轻微的改变都是事出有因的。
“长乐这是归顺静王旗下了!”林怀珠很是肯定地说着,因为在她看来,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较为合理。冤冤相报之人,从来就不会给予对手成全,尤其是这种满腹算计的人。再者,这个人既然如此自信,想来也是大权在握。而她唯一的权利来源,那就是叶家,只要有了这京门三代将门之家的叶家为支柱,这种事她又怎会做不出来?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放弃嫁人,舍弃终生,往白了说是高风亮节。可说到底也就是趋炎附势,叶家这一口肥肉,任是谁都有想将它吞下去的念头。
所以这又是一个圈套,一个威逼利用的圈套。想必有朝一日林怀成大势一去,成王必然锋芒毕露与林怀德分庭抗礼。那个时候若是让林怀的知道自己给他培养了另一个对手,还不得生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