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弄巧,巧夺天机。
“怀真公主此时早已是声名狼藉,传闻更是残花败柳之身,我想这些才是尔等担心的问题吧?”
沈蘅悄然的一个反问瞬息让叶明止住了呼吸,沈蘅说的没错,尽管他叶家在人前如何,但在他们眼中,依旧还是一块不容玷污的至圣之地,同样为了不惹闲言闲语,他也不会容忍一个声德败坏之人嫁入自家府邸。
这不是个人私心,而是人行品德的潜移默化,他们虽然不赞同这些,却也无力辩驳,他们只能在这一片风云涌动之中伪装好自己,不再让自己步入这风口浪尖的穷凶极恶之地。
“那不知公主有何高见?”固然是圣意难为,可他们选择了袖手旁观,那也就必须得对他们的袖手旁观买账,毕竟他们才是始作俑者,更何况他们既然把自己的想法给点了出来,就不得不拿出点想法来弥补了,如若不然,真当他们这一家子是她们的毕生饭票不成?
舒眉一笑,便听沈蘅轻悠的说道:“这件事说难是难,但说容易也曾见得。”
“君命难违,何以见得容易?”
“君命难违,此为此中之难,只是你都不曾明白其中的容易,又何以这般的独断?”
叶明皱眉,“那其中容易之处又在哪里?”总不能是抗旨吧?想到这里,叶明抛给了沈蘅一个‘你说了还不如不说的眼神’。
沈蘅颤眉一笑:“六公主本是大节之人,若非陛下及于用婚姻之事留住尔等,也绝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咬住了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还是姻缘?”
“你的意思是让公主知难而退,任其想陛下提出,然后收回成命?”说着叶明也觉得这存了这几分的道理。对自己而言叶家自己还是知根知底的,但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言,那又岂是一句城府极深可以了得?
莫说这六公主不得宠,就拿前些天的事情来说,她也知道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利用她的剩余价值罢了。尤其是被冠上为国分忧为君分忧之后,这样的一场婚姻就更是冠冕堂皇了。
对此,沈蘅的笑意开始浅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深幽:“如今怀真公主也是水中的浮萍,狂风骤起的结果,除了是随波逐流,她别无他选。换句话来说,想要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去忤逆圣意,这绝无可能。更何况,六公主也不蠢是吧?”
叶明嗤笑,这些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那公主这条容易之路也算是彻底的被堵死了么?”
沈蘅沉眸,好喽,怪她喽,怪她废话多喽。
“其实你未免将此事想得过于复杂,陛下这样做的最终目的都只不过是想要留下你,至于何谓的私相授受之罪都仅仅只是次要,只要你肯留下来,再施一些手段,这一段婚姻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解除的。只是,无论你走那一条路,皇帝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手段?”
叶明虽然想过留下来,但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再则这六公主身在宫中,自己的手段又如何施的出去?难道真的要等她嫁了出来再趁她毫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再动手?可这样的做法未免会太卑鄙,更不聪明。
沈衡摇头,心中虽是不赞同,却也无话可说。
“我建议你不如就现在派人去将这些原委与六公主一一说道,让其自行投寰自尽也罢,她是个明白人,你们所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所以你们根本用不着多费口舌,她所需要的,只是你们的一个态度。”
一个态度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或许说好听点这是免收折磨之苦,可往狭义了说,这就是自暴自弃,这就是软弱,这就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古往今来的女人便是如此,相夫教子,传宗接代,沦为工具或是附属品,然后在这满是心机暗箭的后宅之中浴血拼搏,要么荣华似锦,要么一辈子永无天日。
出生在皇室的林怀真从前逃不过皇帝给她限定的生死,现在还是一样的逃不掉这无情的摆布,这样的人,纵然可怜,可旁观之人,又有谁会人见犹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就这样被这一层散发着糜臭的红妆包裹,最后在那片不堪之中渐渐消落,直到世间再无怀真此人。
平林漠漠烟雨织,寒山一带伤心碧。该伤心的,从来就不会因为片刻的宁静春风化雨,就像是原来的无暇美玉沾染了裂痕,就再也不会有和好如初的那一天,然后随着风沙的催化,碾碎风尘,无影无踪。
杀人对叶明来说原本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用不着他动手,可是当这些话从沈蘅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开始怀疑沈蘅这所谓杀戳里面的真正含义了。
这个时候与其说沈衡这是在给他出主意,倒不如说她是林怀真请来的说客,如若不然,他心中的种种怎么就会在这片刻之间开始动摇?
“我想公主给我准备的法子也未必就是这一个吧?”想了想,叶明又是叹气:“殊不知这六公主品行如何?”既然是沈蘅的朋友,品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叶明的话让沈蘅眼中的一滩死水起了波澜,叶明这是打算让林怀真顺利的嫁进来的意思吗?
当然,这样的动容又岂会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人心隔肚皮,说到底林怀真还是皇帝的血脉,在不了解她真实处境的人的眼里,她与皇帝串通一气别无二处。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把斩首之刑改成凌迟罢了。
“如若你真有这种想法,不如直接对之表明,我所能说的就是纵然二公子有心要娶,可怀真公主也未必肯甘心出嫁。”说完点头一笑,扫了一眼四周,却不见了林孟的所在,也只好和颜请辞道:“本公主有事先行一步,护国公请留步。”
看着沈蘅仓皇逃窜的背影,叶明有些哭笑不得,他可看不出自己有心要娶林怀真会有不嫁之理。这个时候,林怀真怕是比谁都着急吧,毕竟现在的她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等这个锅热起来,她就算想蹦达也动弹不得了。所以说沈蘅这单纯的一巴掌打的还真是有些气人。
简直六亲不认啊!
这个人是他最合适的外甥媳妇,可适合他们家的儿媳妇又身在何处?
门外,风高了起来。
“王爷呢?”沈蘅看着面前的车夫,出声问道。
“禀公主,王爷说他有事先行一步,让公主你先回王府等候。”
车夫的话,沈蘅没去多想,说来这也正是合理的,虽然说林孟如今表面上是安逸的很,但她知道,这等待着林孟去做的的事情,恐怕早就已经堆积成山了吧?
拍了拍手,沈蘅上了马车,正准备叫叫车夫赶车,又听门内有人叫唤。
来人三步作两下的就追了出来,沈蘅掀开门帘,笑意颇欢:“三姐如此匆忙赶来,不知所为何事?”
看着眼前奔跑到有些狼狈的叶华神医沈蘅心头倒是滋生了一丝久别重逢的意味,虽然这所谓的久别重逢只不过才短短几天,可叶华给她的感觉却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
“表弟也真是,刚刚还在父亲面前应允等大哥回来再与你完婚,这倒好,一道圣旨下来,提着马鞭便跳上了马,头也不回一下。”叶华怀里揣了个包袱,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要知道她的岁数可在林孟之上,且订婚又比林孟早,奈何样样都赶不上人家。人家是明天就要成婚了,可叹自己现在连个归宿都不知哪里去找,一想起林初雪那笑意浓华的笑脸,叶华身上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可叹自己一世风流,又怎能败在这种人手里?三十六计走为上,总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她玩够之前再风风火火,轰轰烈烈的来一次总是对的,如果不然这人生也太是乏味,太是单调了些许,也只有这样的芳华一顾,方能使她惊艳一方。
“有劳三姐操心,我等这也是被逼无奈。”沈蘅长叹一笑说道。
“你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啊?”叶华说着伸手便是要把沈蘅往下揪,奈何沈蘅却稳如泰山的坐在了上面,任由叶华如何拉扯,她就是纹丝不动。
终于,叶华作罢,却将手里的包袱丢到了沈蘅怀中:“送你的新婚贺礼,希望你能满意,明个记得让人来接你三姐,如若不然,你的场子我可不会到场!”说完叶华哈哈长笑而去,徒留身后的沈蘅一脸鄙夷。
你不乐意来,她还不乐意请呢。只是这样匆忙操办的成婚之礼,又真的会是她们原本最初所期盼的吗?
缓缓将手中的包袱打开,一层铺红映入眼帘,仅是一眼的冰山一角,沈蘅就将那东西认了出来。
是喜服,是上次她在叶家见到过的那件林孟为她缝制的喜服。只不过比之上次不同的是这叫喜服已然完工,焕然一新的光鲜亮丽,煞是耀眼。
看来,这便是叶华的手笔了。也很好,她正缺一件喜服,而且这件喜服,还有那个人的手笔。她很喜欢,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