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向今朝惜醉,红妆映、群玉颓山。
一路滚滚风尘,终于还是在长兴王府安定了下来。
经过一番洗涤之后的长兴王府可谓是焕然一新,分明两天前还是那副静若无人,悄伧幽邃的模样,可此刻人海浩瀚却是令人猝不及防。
即使是蒙着盖头,沈蘅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里碎乱的脚步声。
虽然林孟昨日随口一说不论贫穷贵贱来者是客,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如果说他们是真心的前来祝贺的话那还好说,毕竟这个时候敢明目张胆的和皇帝为敌的人确实是不多了,更何况,长兴王的势力多数还只是盘踞在城外,而城中势力之卑微,也仅能靠着明王这一座山外山罢了。
可说过来,明王依旧是皇帝的亲生血脉,若是明王临阵倒戈,这些人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这场混乱之中唯一的一批最没有意义的牺牲品。
能把性命托付给长兴王的人,自然不会是那样的胆小怕事,沈蘅她们所惧怕的,是这些人的无事生非和没事找事,看热闹还要看场合,何况这种地方根本由不得谁和谁无的放矢。
“吉时已到,还请二位快些准备,耽误了时辰可是不好。”
这个声音沈蘅是不陌生的,同样她也没有想到今日在此于她们的证婚之人会是何用。想来这应该不是林孟的意思,因为林孟就算不厌恶何用此人,但也绝对是说不上喜欢的,何况还是证婚人这一重要的关口,无论是叶明还是叶显似乎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走吧。”
很快的,林孟就将沈蘅领到了正堂,仪式进行的非常迅速,仿佛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就在准备移步新房的时候,整个进程忽然被打断。远远的,沈蘅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嘹亮,整个婚事现场安静的出奇。
就在此时,沈蘅感觉到林孟已经松开了手中的红菱,就在她以为林孟会做些什么的时候,自己被人稳稳的拥入怀中同时耳旁还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阿蘅放心,恶狗当道罢了。”
紧接着,又有声音想起,沈蘅听的很清楚,是宦官。竟然又是宫里的人,宫里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闹事,还真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至少在这个时候,皇帝所谓的金口玉言,早已形同虚设。她也知道,现在的林孟没有一刻曾将皇帝放在眼里,皇帝越是针对他,他的心里就会越记恨。点点恨意,最终汇入那一片血海深仇。
“长乐长公主接旨。”
又是圣旨,这圣旨是跟她有仇么?想到这里,沈蘅正打算掀去盖头林孟却快速的抓住了沈蘅的手,道:“这边由我处理,你先回去等我。”
林孟所言,字字豪迈,字里行间都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感。然而,此刻沈蘅却是摇头,当日在叶家林孟可以对皇帝的使臣视而不见那是因为叶家里头没有外人,那些事情就算是传了出去也只能是有名无实的谣言,但这里不同,这里的宾客来自五湖四海,甚至不缺乏皇帝的眼线。现在沈蘅总算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来凑热闹了,感情这是早有预谋啊。
既然现在林孟已经给了这些人脸面,那自然也就不能随意驳回,不然便是前功尽弃,一场徒劳。
“长乐接旨。”轻轻一翻手,沈蘅便挣脱而出,上前一步道。
所有人就看着那一段来自九天的红菱就这样芳华绽放在他们的面前,即使沈蘅由始至终都不曾去碰那块红盖头,但那红布之下的惊世容颜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早就听说长乐公主是个美人,如今再配上这样一副洒脱超然的性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美人天成。
沈蘅挺身而出的瞬间众语纷纭。也是在这片众语纷纭中,那宦官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长乐,身居长公主之尊,却不守国法,不守纲常。身为孀妇,无朕旨意改嫁他人,此为目无宗室,亦然不贞,今再以长公主之尊嫁于长兴王,更是与德相背,惑乱纲常……”一番又一番的话语将沈蘅的过错一一数落之后,太监换了一口气继而念道:“今赐鸩酒一杯,令其思过之。”
听到这里,沈蘅默然的叹了一口气,这皇帝是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同样的套路,用了是一次又一次,他就不会耐烦么?
可是换了层面来分析,如此拙劣的伎俩,又真的会是皇帝所为?吃一堑长一志,如此重蹈覆辙,些人是有多么的糊涂?
一道圣旨。所有人人有目共睹,亦然有耳共闻,可是这个时候,大多的人都选择了沉默。
一道旨意,所有人都将事情原委收在了心里,皇帝圣旨里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可是这其中的猫腻却是那般的不堪入目,先是册封长乐公主为长乐长公主,如今又以此等罪名加身,足以见得这是何等的想置她于死地,甚至是那样的赤裸裸,毫无隐晦。
这个时候,最气的莫过还是林孟,可当然,他所气氛的不是皇帝的这道圣旨,而是皇帝选择这宣读圣旨的时机,这是明摆着要搅合他的婚事,现在的他恨不得马上就进宫去与那皇帝好好的讨教一二,一泄此前的恨意种种。
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在身穿红袍的二位主角身上,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正是此刻最为华丽的一展。在皇城之中,能够如此为皇帝所忌惮的人,怕除了他们再也难找出第三个人了吧?要知道这一次皇帝可是背上了无理取闹的罪名也要置他们于死地。向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还是君王,这一下子,还不得骂名满天下才怪。
就在这个时候,那块鲜艳了每一个人的眼球的红盖头悄然滑落,那惊鸿一面就是如此的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张绝艳容颜之下潜藏的的冷静总是太多太多,他们已经看不清这个眼里的所谓畏惧会是怎么的一个模样,似乎那种东西,从来不会属于他,无论是在千军万马之上还是至上的皇权面前,她总是能以英雄无畏的形象树立人前,永不消散。
就在所有人以为沈蘅会抗旨不尊的时候,沈蘅却是伸手将圣旨接过,这一下无论是宣旨的太监还是围观的宾客无一不瞪目咋舌。平平静静的接下此等旨意,这是决意要慷慨赴死了吗?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皇帝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就太过分了?
果不然,沈蘅刚刚接过那圣旨,人群中就起了喧嚣:“公主乃是我朝赫赫功臣,更是当之无愧的女英豪,皇帝陛下此举未免太过不通情达理。”
由始至终这些人都不曾提及沈蘅与林孟是本有婚约,看来这些人是真真正正的把现在的这个乱臣贼子的长兴王和当日那个年少有为,英姿飒爽的靖国将军区别而开了。如此也好,这是大家想要的,也是林孟自己想要的,只要现在的林孟和以前没有了一点关系,那样他也就能将自己放得更开,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需顾及任何,了无牵绊。
一人呼起,千万人随和,虽然这些都是自己人安排的,可结果依旧毫无意外,这便是人言。
就在势头越来越大的时候,那太监身躯一震呵斥道:“大胆,你等这是在旨意陛下的旨意还是还质疑这圣旨的真假?”
这一声爆喝下来,整个场子算是彻底的安静了,当然喊完这些的时候太监心里还是有所惊慌的,当看了一眼林孟无常变幻的神色之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昨个来宣旨的人可是被他硬生生的踢成了残废。如今是在人前,多多少少的,他还是会给皇帝留一点颜面的吧?不然这个时候怎容得自己威风八面?同样,要不是深知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如此作为,因为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有福同享,有难谁爱当谁当。
轻轻一招手,身后的随从便把东西拿了上来,似曾相的一个场合,只是不见了那一段三尺白绫和鱼肠匕首。
“长乐不怕死,只是水土一方,各成方圆。在我老家有一个规矩,饮酒客为先……”
“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这个酒,得让别人替你喝?”太监颇是不满的说道,他就知道沈蘅不会如此的乖乖就范,但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这种念头,这与草菅人命,可是如初=出一则啊。
沈蘅横眉一笑:“这个酒自然是我喝。”说着接过了太监送来的鸩酒,继而是对着皇天挥洒道:“长乐铭感皇恩,这杯酒一敬天子国君,而敬三宫之主,三敬皇子皇孙。”连着三次挥洒,杯中酒水早已被挥洒而干,最后洋装的一饮而尽,倒也算是全了这些人的一个心意。
“酒已喝完,各位公公请自便。”说完沈蘅自顾的将盖头蒙上,缓缓转身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扶着自己向新房去了。
看着沈蘅离去的背影,那太监才叫一个气急败坏,感情自己是一事无成,倒过来还让沈蘅耀武扬威的把皇帝的三宫六院一巴掌扇了个尽是吧?
这太监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林孟的声音冷冷的在耳旁刮过:“公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想让本王送你一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