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狂吻
车子开进了一家高级餐厅的地下车库,电梯载着他们进入主楼,一看即知只对会员开放,低调内敛的皇家风范,处处昭显着传统的优雅尊贵。
大厅中餐位不多,宽敞的走道连着各间包厢,贴身管家开门引他们进去,一间临窗的小包,高雅的壁画,奢华的水晶吊灯,长方形的餐台隔开两张深红的沙发。他绅士的请她先落座,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景,树影婆娑,霓虹闪现。
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也没有多说旁的话。林羽沫只觉得窘,明明不算是生人了,却比初次见面更找不到话题。她几次想开口,瞥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只得暗暗的咽了回去。
“谢谢你……”
“抱歉……”
还是开了口,却是异口同声。
“不必言谢,我已经很抱歉了,本来你的手袋也不会丢。”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夏景晟补充了一句。
“还是要谢谢你,最要紧的东西没有丢。”她知道逃不掉,他的表现很明显,或许他也正好能帮自己消除一些疑惑,她伸手将盒子放在他的面前。
夏景晟的脸色又是一沉,似犹豫了片刻,终于打开了盒盖,取出一只袖扣,轻易的找到了藏在扣帽底端的那个英文字母。她已经看不出他的震惊了,仿佛就在开启的一瞬间已经心知肚明,而他的右手略微发抖,终于确认另一只袖扣同样的位置,也刻着同一个字母。
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神情,孤绝中带着几分自嘲,只是这一次他终究没有笑,只轻轻的合上了盒盖,将盒子推还给她。
又是一阵沉默,正好侍应生进来上菜,她甚至不记得他们有看过菜单。等到六道菜全部上齐,夏景晟才向她介绍起这间餐厅的菜式和由来。在墨尔本的花鼓餐厅,他曾经与英国安德鲁王子邻桌而座,这里虽然极力效仿,菜式上也得到了要领,却终究欠缺澳大利亚最上乘原料的口感,最能以假乱真的,也只有桌上几道地道的粤菜。
所以只要他来,餐厅可以直接吩咐厨房,不需要别的推荐。
她听他侃侃而谈,不由得想起了夏梦舒的话,原来只是为着他的暗殇,那样繁华如梦的场合,唯独他一人形单影只,连逢场作戏都不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越是花花心肠的人,心底越是藏着无法示人的真爱,因为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一个,所有芸芸众生再也没有不同。
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此刻,她看着对面的夏景晟,慢条斯理绅士风度,忍不住又想,夏芷青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这对袖扣,是芷青设计的。我曾经见过草图,知道她把设计图送去了工厂。”
他似无声叹息了一声:“当时我还以为她是要送给我,如果真是送给我的,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首发表在校刊上的情诗,不一定就是给我的,那一次的街头暴乱,她不顾一切冲过来要挡住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我……原来那么早,那么早……”
再波澜不惊的语气,在她听来还是惊心动魄,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落寞,在他眉眼间变幻反复,似遗憾,更似追悔。
天花板上,灯光穿透层层水晶照射开来,整个包厢仿佛浸在一种如烟似霞的幻象里,他们身上也蒙了一层淡金色的光,绿松石的桌面反射着清冷如辉的光晕,扎进眼里变成一圈又一圈五光十色的碎影子,极不真实。
她一味的低着头出神,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景晟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怎么会在你这里?”
林羽沫一时怔住,迟疑了半分钟,原原本本的说出了缘由。只是,一提到那个名字,她多少有些避忌:“或许劭卿并不知情,我还没有拿给他。”
他兀自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不作声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之间谁是谁非,轮不到她来辩解,在这件事情上,她是个外人,完完全全的外人。
事实上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是那样心思缜密,绝顶聪明的一个人。他们在一起的任何时候,他永远都能洞悉她的心事,她的喜好,她不经意说过的话,他也总能记住。
这样的一个人,面对一个女人如此盛大的爱,怎么可能毫不知情,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她忽略了,其实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林羽沫顿时有了一种心灰意冷,挥之不去。
从餐厅出来已经九点多,路上不算拥堵。车子驶入了主路,夏景晟转头问她到哪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和公寓钥匙都在手袋里,也没有备份,现在只能希望佣人还没有回去。
夏景晟似看出了她的不妥:“先回到公寓去看看。”
车子开到公寓楼前,被保安礼貌的拦下,她只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我在楼下等你,如果佣人不在,你就再下来。”他赶在她下车之前说了一句。
她没有答话,快步朝着公寓大门走去。按了电梯直接上到十三层,她心里才有些焦虑,万一佣人已经回去了,她又不清楚对方家住哪里,即便知道了,深更半夜前去打扰,只怕又是不便。
门铃响了第三声,门里还是没有动静,她简直气馁了。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沫色也早该打烊了,她还有哪里可以去?还是去找大厦的物业?——可是现在她身上什么证件也没有。
楼道里一片沉寂,头顶的感应灯孤零零的照着她,亮白的一盏光,让她忍不住想起学院附近的老房子。那天夜里她的住处遭了贼,她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直冲到了大街上,最后是荣劭卿找到她,将她带来了这里。
现在呢——丢了手机才发现,她甚至记不得他的号码,足足想了一路,始终凑不齐那一长串连通着他的阿拉伯数字。但她知道,他一直记得她的,他有时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她,并不让秘书事先拨号,每次接起来都是他本人的声音。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只看过一次她的身份证,就一字不差的记住了。
她说过的话,他总能记住。他说过:“该记得的东西,我永远都会记得。”——可是她呢?
原来,她真的不如他对她用心。
她怏怏的往楼梯口走,看来只能去宾馆里住一晚了。电梯正好上来,她要赶紧下去,如果连夏景晟也掉头走掉了,今晚,她就真正的无处可去了。
正想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一抬头,竟然是荣劭卿。
“劭卿,你回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粹不及防,那样大力,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硌疼了,而他还在用劲,双臂死死的箍着她,那样紧,仿佛失而复得。
她脑子里一阵发懵,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他的唇准确的落下来,那样烫,像带着火,灼烧在她的唇瓣,纠缠在她的舌尖。那样急切,像带着风,席卷着她深深的战栗。她回应他,试探着深入,一寸一寸的向前,他贪婪的吮吸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胸腔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去,大脑好似已经缺氧,还能活着只是靠了他渡给她的一口气,他却不肯停,要把这疾风烈火一路狂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