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荣劭卿篇
颜西沫2016-12-29 02:324,529

  (88)番外—荣劭卿篇

  荣劭卿默默立在窗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又开始下起了雨。没有狂风大作,没有电闪雷鸣,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瓢泼下来,越落越急,和那天夜里一样。

  这一辈子,他好像没有做过其它后悔的事。唯独对她,第一件事,是没有发现她有了孩子,却娶了沈婉茹。第二件,就是今天上午被她的话哄住,放了她回去。

  一想起来,就是一阵急火攻心,这个女人,为什么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急着从他身边逃开?

  她当真以为,她逃得掉吗?还是她以为,他果真就那样忌惮,夏景晟和许南笙联起手来一口吞掉荣欣?

  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几年,许南笙自以为看懂了他所有的动作,殊不知,他早已经长袖善舞。荣欣,早已并非一家传统意义上的控股集团,而是一个庞大的企业群,在持股关系上,他亦做得极为分散和隐蔽,堪称勾稽复杂。外人只知道他擅长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却不敢想象,今日的荣欣,早已不需一栋大厦和几千员工,来证明它的屹立不倒。

  他能做到的,是将“荣欣”彻底从资本江湖隐去,却又人尽皆知!

  这一点,许南笙看不到,夏景晟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他竟然还拿了荣欣的生死存亡,去威胁了她。他倒是当真不怕,他直接到婚礼现场去抢人,那么,他也只有成全他了。

  他说过,绝不会让她嫁给别人!

  所有的事,他全都安排好了,星期一的晚上,他们就会飞往方丹·德沃克吕斯。他改变了注意,打算先治好了她的失眠症,再带她出去旅行。他甚至忍不住幻想,等他们再回到泉水镇上的新居,她的身体里会不会已经多了一个小生命。

  第一次,他发觉自己竟然是那样渴望拥有一个孩子,一个长得像她的孩子,和她一样的雪白肌肤,浓眉大眼。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赶跑她的失眠,不让她再做噩梦。每天早上,他们迎着晨曦一起跑步,到了晚上,两个人就挤在厨房里一起洗菜做饭,他们会满怀着期待,迎接孩子的到来。

  这样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只消想一想,都叫人心生向往。

  可是,她竟然又逃掉了!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右手上的青筋渐渐凸起,这个女人,怎么还会轻易就被人唬住!他明明都说了,连一分钟也离不开她的,她怎么还敢不回来,到底是不相信他的能耐,还是不相信他会这样想她!

  是的,他想她,想的连心都疼了!

  门铃响的时候,他心中正不耐,却陡然一喜,兴许是她回来了?

  他的失落一定十分明显,因为他很快就看清了来人眼中的那一抹嘲讽。

  夏景晟径直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茶几上放在佣人送过来早已凉掉的饭菜,他刻意多看了一眼,嘴上的讥笑更胜。

  他走过去,冷冷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夏景晟勾唇一笑:“来替我的未婚妻,还一样东西给你。”

  他掏出那只黑色的丝绒盒子,往茶几上一放:“即便是专程祝贺我们结婚,荣总出手也未免太阔绰了一些。不过,也实在没什么新意。”

  荣劭卿站在那里,强忍住想要冲上去揍人的冲动,冷笑了一声:“论资排辈,云裳当年也排在夏芷青前面。怎么,你竟然觉得,连云裳如今也得对你甘拜下风吗?”

  夏景晟眼中寒光一闪:“我要他拜我做甚,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胎一个。我只要赢了你,就够了!”

  他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如刀:“她从来爱的都是我,你能赢得了什么?”

  夏景晟突然笑了一下:“时光。”

  ——“与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嘴上却是说:“你如果不想在世人面前贻笑大方,尽管娶她试试。上天入地,我都会让你尝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抢走新娘的滋味。”

  夏景晟似笑非笑:“哦,那我就不娶,我想通了,反正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嫁给你,不是吗?”

  他彻底被激怒了,厉喝了一声:“夏景晟,你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夏景晟往后一仰,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这句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荣劭卿,你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两个人隔空对峙,眼中的锋芒交错,谁也不肯相让。刚刚那一声怒吼,他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背上即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若是她在,只怕又要急的掉眼泪了。这些日子,她最在意的,应该就是他背上的伤了。这个女人,连他随便喊一声痛,都会心急如焚,怎么还舍得离开他?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许南笙目光短浅,难道连你也跟着眼拙了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星期一一开市,你们制造丑闻混乱,趁低持续吸纳荣欣各股。快则一个星期,多则一月,你们就能大摇大摆的踏进荣欣,以股东身份召开董事会,随即宣布荣欣各关系企业决策大权至此旁落吧!”

  夏景晟不以为然的瞟了他一眼:“他再目光短浅,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怎么,你这是怕他父仇蒙心,看不懂你这一出金蝉脱壳,退居幕后的空城计?”

  荣劭卿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咬着牙齿说:“既然心知肚明,你怎么还拿这种事去唬她?”

  夏景晟似不置可否:“商场上瞬息万变,荣总还是不要太轻敌的好。”

  他一蹙眉,眼风凌厉:“你当真想将QC旗下全部资产并入盛夏?”

  夏景晟耸了耸肩,故意放慢了语速:“荣总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啊!”

  荣劭卿原本就一直站着,此刻更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沉声说:“QC隐在数个产业链背后,表面上看互无关联,实际早在多国之间形成垄断。如今,只为了和我一争长短,就要让你潜心经营多年的庞大隐秘财团,全盘浮出水面?”

  “难道,你不知道这其中要担多大的风险?看来,你真的是疯了!”

  夏景晟神色如常的坐在那里,又笑了一下:“现在,荣总还觉得我纯粹是在唬她吗?”

  他心中震动,嘴上却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子!”

  夏景晟竟然还在笑:“这句话,她三年前就骂过我。那天晚上你应该也还记得,就是我开着车,突然加速朝你的车冲过去的那一次。”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一次,你是为了夏芷青。”

  夏景晟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似在回忆什么。

  而他看着这个足足认识了二十年的男人,心里头突然涌起一种悲壮。夏芷青的事,他纯属无心,如今羽沫却是真实存在的,当年他用一句“乘人之危”就困住了他,又何尝不自私?

  谁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他默了一阵,走到落地窗前去,望着雨幕中灰蒙蒙的楼宇,笼罩在一片愈演愈烈的雾霾当中。近几年,脚下这座城市的工业污染已远超负荷,过分肆无忌惮的索取,终有一天也是要还的。

  他转过身,深黯的眸子里泛起一点星光:“晟子,荣欣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双手奉上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羽沫,我爱她,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一辈子,我是绝对不能放手的。”

  他说:“许南笙想要荣欣大厦,我给他。原本我父亲就欠了他,他还想再多拿走几个公司,我也给的起。再怎么说,名义上他也算是羽沫唯一的亲人。QC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一旦所有的通路浮出水面,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你也比我更清楚。现如今是什么样的体制,你不会不明白,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房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窗外雨势正汹,猛烈敲打着窗台和钢化玻璃,噼啪声此起彼伏,留神去听,疑似有千军万马在迎风咆哮。

  夏景晟一贯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背对着他,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轻蔑一笑:“这就不劳荣总费心了,你有三十六计,我未必就没有过墙梯。你还是好好养伤,别等将来落下了残疾,到时候我再赢了你,也不觉得光彩。”

  想不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竟丝毫不为所动,是他低估了他对她的志在必得,还是高估了自己对他的了解?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归于一种表面的平静,镇定着心中的妒火:“你自以为爱她,就应该让她回归自己的真心,而不是一味的将她困在你身边。你能给她的,我全都能给,最重要的,她爱的人是我。”

  夏景晟干笑了两声,阴沉沉的说了一句:“你能给她的是挣不脱的噩梦,和吃不完的安眠药。”

  他震住了,不知他又会说出什么令他心惊胆寒的话。过去三年,他在她的生命里缺席得太彻底,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的每一分痛苦,他都无法挽回,她的每一分挣扎,他都未曾陪伴。可正是因为他欠了她的这样多,才令他更坚定,要用余下的一生去爱她,竭尽全力的补偿她。

  她说过,他们两个都是有罪的,一辈子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安宁,她甚至永远也不能嫁给他,冠他的姓氏。可是这一切,相比起她来,又算得了什么?

  夏景晟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似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从你一出现,她就又开始失眠了,我在她抽屉里,找到了半瓶安眠药。荣劭卿,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就是这样爱她的吗?”

  荣劭卿一抬眼,凛然迎上他的目光,将那一柄无形的利剑生生插入自己的胸膛,冷笑着:“那你呢?自以为在她身边,自诩拥有与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为什么就不能令她忘却前尘往事,忘了我,重新开始?在我们三个人当中,你才是自欺欺人的那一个。当年,你对夏芷青是如此,如今对她,你又想如此!”

  夏景晟立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坦然无畏,索性把话挑明了:“你最终想怎么做,全都由你,我自当奉陪到底。今天你这样吓唬她,以为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她只怕比你更清楚,上天入地,我也是绝对不会让她逃掉的。”

  他说完便撇开了脸,外头雨还在下,从纷纷扬扬渐小成了一种淅淅沥沥的调子。她素来不喜欢城市里的雨季,他也不喜欢,湿答答的天气,到处潮湿积水。

  他又想起了上一个雨夜,她被雨淋的全身都湿透了靠在他怀里哭的模样。他发过誓,以后绝不会再惹她那样哭了,永远不会!

  左手臂隐隐传来了一阵酸麻,该死,才刚提了两分劲!他心中愤然,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骨折,一旦折腾起来,她又要白白跟着心急掉眼泪,他早就飞奔过去,亲手将她抓回来了!

  身后的人半天也没有响动,倒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转过头,见夏景晟神似怔忪,眼中空洞的没有一丝内容,以为他再也无话可说,他却幽幽的开了口:“难道你不是同样在自欺欺人?你明知道,爱你,她根本就负荷不起。难道你不是也一直在逼她,在内心真正的平静安宁,和你之间做选择吗?”

  夏景晟的唇角漾起一缕笑意,只问:“你和我,又有多大分别?”

  这感觉,就好像有人拿长针在他心上猛扎了一下,痛是一瞬间的,一时的。而他爱她的心,却是一辈子的,除非有一天,他的心不再跳动了。

  “该说的话,我全部都说完了,你最终还想怎么做,都由你!我言尽于此,也对得起你我二十年的情份。今天出了这个房门口,日后狭路相逢,各凭本事!”

  他这样说,已经明显是在送客了。

  夏景晟却还伫立在沙发前面,似脚底生了根,他嘴上那一抹笑早已经荡然无存,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萧索的气息,好似天地万物之间只剩了他一人,这副样子只令他感觉陌生。

  饶是他们相识了二十年,这一刻,荣劭卿看着他,竟有一种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错觉,熟悉又陌生,顿时令他心中十分不好受。

  然后,夏景晟便无声无息的走掉了。

  房间里重归于一片沉寂,除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他又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雨,就回到了那张病床上。

  荣劭卿小心的侧躺下去,不自觉的摊开了右手臂,维持着前一天晚上的睡姿。昨天,他还嫌这张床太小,今天,他又觉得这张床太大。反手摩挲着身旁的位置,手臂和冰冷的床单之间空落落的只有风,鼻端却仿佛又嗅到了她身上的气息。

  这一刻,他只想枕着她的芬芳,尽快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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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缓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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