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是冬日暖阳。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暴雪过后,气温一度骤降,路上的行人都缩手缩脚的。
谁知道今天早上,太阳公公他老人家,突然就出来了。
因为之前的雪量大,加上天气一直很冷,整个瀚海都被包裹成了一个白茫茫的雪世界。阳光一照,雪世界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亮橙色的光芒暖成了一抹好看的光影。
唐颂和阿亮,一左一右,走在路上。
“你说,小夏今年过年是不是也不能回家啊?”阿亮的话题,十有八九都在围着姚子夏转圈圈。
“应该是吧,”唐颂吸了下鼻涕,“她也不是瀚海人,年后回去的话,应该可以多凑几天假。”
“你也不回去吧?要不,咱们一起过年吧?”
唐颂一听见“咱们”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每一次,“咱们”一起行动的经历,都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不用回家跟爸妈吃年夜饭吗?”
“这不要紧,我吃了饭就出来。我这个饭量,陪你们再吃几顿,也吃得下啊。”
“哪有人除夕晚上不在家待着,拼命往外跑的呀?”唐颂不怀好意地笑笑,“你要是想约姚子夏,就单独约她,我可不想当年灯泡。”
阿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约她是不假,不过,看着你也怪可怜的,又不能回家,也没人约你……”
唐颂愣了一下,心里居然“咻咻”地烧起了“小火苗”。
“还真是,我也太惨了。”
“大年三十,有家不能回。也不能这么说,我是回哪个家都不是。”
“千里迢迢来了这么地方,居然还找了这么个工作,大除夕的还得上班。”
“不能合家团团,而且还没有约我,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吗?”
见唐颂表情极度狰狞,阿亮还以为她走着走着路忽然中邪了呢。不过,看她也没再反对,阿亮干脆掏出电话直接给姚子夏打了过去:
“小夏啊,我和唐颂在一起呢,”也许是因为心虚,阿亮还特意把唐颂拉出来当了挡箭牌,“我们商量着,今年过年你们不是都不回家吗,要不大家还是一起聚聚,一块儿守岁吧。”
唐颂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谁知道身后的阿亮突然紧跑几步跟了过来:
“那个,”他尴尬地挠挠头,“小夏说,她要回家吃团圆饭。”
“哦,她父母过来是吗?”
“不是,她大年三十就回家了。”
“她怎么能回家呢?”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
唐颂在心里狠狠白了自己一眼:“唐颂啊唐颂,你这种弱智问题是怎么问出口的?”
姚子夏,是这个时代“自力更生”好青年的典型代表。
她不光在大一时就华丽丽地完成了转学,而且还踩着招聘政策的“杠杠”提前把自己“破格”录取了。
这么艰难的工作都能完成,现在不过是能回家过个年而已,对人家来说,又有什么难的?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一路默默地走进了医院。
周思南出手,果然好使。
唐颂来拍小年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人跟带着。这回倒好,刚一进医院,就有院办的宣传干事,笑脸盈盈地迎上来了。
“唐记者啊,久仰久仰,”小干事不知道怎么的,一幅迎接“老干部”的姿态,一上来就紧紧握住了唐颂的手,“这么冷的天,还让您跑一趟。”
唐颂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跟着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笑得是不是足够热情洋溢。
“走走走,先去我们会议室休息一下。”宣传干事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上下,不过举手投足间却是满满的“年代剧画风”。
“不用了,您太客气了,”唐颂显然对这种突然迸发出来的热烈情绪,有点招架不住,“我们还是先干活吧。”
“喝口水还是要的,”干事直把他们楼上让,“这是给我们医院做宣传,总得让我们表示表示吧。”
唐颂被他说的没了脾气,只好跟着往会议室走。
进了会议室,马上有两个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端上了两杯茶。
不是一次性杯子,是盖碗茶。
唐颂接了过来,学着电视里古代人的样子,用盖子撇了撇茶水上的沫子。又看了看动作同样僵硬的阿亮,赶紧把杯子撂下,不打算再继续出丑了。
又是一通寒暄过后,宣传干事终于切近了正题:
“唐记者啊,不瞒您说,您来拍我们医院,我们当然高兴。调监控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怎么也涉及到了对方的隐私 ,如果人家追究起来,我们也很麻烦的……”
唐颂这才明白,人家这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会议室,原来是不太想拍啊。
“老师,这点您不用担心的,”唐颂笑了笑,“我们会给他打马赛克的。”
“当然当然,”对方一脸的真诚,“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医院的制度还是挺守旧的。说白了,院领导不太放心。”
“我能理解,”唐颂也一脸的真诚,“不过,怎么才能让领导放心呢?”
“你们方不方便,在播出以前,把稿子和片子先给我们发过来,我们先看看,领导觉得没问题了再播。”
你说,这是不是无理要求?
新闻单位有自己的审核机制,有自己的客观评价标准,但是就是有人要插手干预。
医院的态度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如果能配合这个要求,就可以拍。如果不能,就算了。
明明知道这样的要求没有道理,但是唐颂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不答应不行。
她现在没有主动权。
如果现在跟对方赌气,或者要耍一耍威风,那这条新闻就黄了。
在《新闻第一线》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你怎么样都好,新闻就是不能黄。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所以,唐颂的底线也只能设在这儿。
她不能让这条片子没有了。
调取监控的速度还是挺慢的,毕竟每天交费的人这么多,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给赵小年交费的,还真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
按照唐颂的描述,只能先找到唐颂,一点点往前倒画面。医院还请来了那天收费处的那个工作人员,跟着一起回忆。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收费大姐突然指着屏幕:
“就是这个男的。我记得他,很高。”
所有人都像捡到宝贝一样往电脑屏幕上凑。唐颂没挤进去,只听见阿亮说了一句:
“这是burberry的外套吧?原来是个公子哥儿啊!怪不得出手这么阔气。”
唐颂也往里凑了凑,那个身形,那个长相,那个动作……
她愣愣地站着,也不管阿亮已经用手机查到了那件这季新款外套的最新报价。
那个人,她太熟悉了。
就是一起长大的宋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