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的咖啡厅是很会做生意的。三块钱一瓶的可乐，倒进大号的马克杯里，身价就一下子翻了一倍。
唐颂端着这杯不停噼里啪啦冒着泡泡的可乐，坐在窗边发呆。
姚子夏的话，声音尖锐，句句扎心：
“如果你再接近他，只能让他再一次离开瀚海。”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就去问问宋小北吧。”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凯撒的离开，真的和自己有关？
宋小北为什么又被牵扯到里面？
唐颂漫不经心地灌了自己一大口可乐，差一点就呛得自己七窍冒泡。
还没等这些气泡平息下去，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宋小北的电话：
“晚上有时间吗？”
“这么快就要请我吃饭了啊？”宋小北显然没发现唐颂的异样，“晚上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吧。”
宋小北选了一家简餐吧。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调调的餐厅。
装修小奢，音乐正点，服务员小妹会放电，只是食物味道太过一般。
“想吃点什么？”宋小北指了指menu上那些诱人的配图，“我觉得这家的汉堡牛排不错，要不是试试？”
“好。其实，我有事想问你。”
宋小北发觉出了唐颂的不对劲儿，他很少看见她这么紧绷的样子：
“你怎么了？”
“李凯撒离开瀚海，和你有关系吗？”
宋小北楞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唐颂看着他，这么反常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一定会生气的，”还好这个餐厅几乎没什么客人，不然以宋小北现在这种小得可怜的音量，两个人基本上是没有对话的可能的，“我真的没想到，最后会搞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你们几乎就不认识！”唐颂皱着眉，现在在她眼里，宋小北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因为我能当时很嫉妒，”宋小北也急了眼，“我觉得你不接受我，就是因为那个李凯撒。所以我想让他知道，像他这种穷光蛋根本就不配被你喜欢。”
听到“穷光蛋”三个字，唐颂的心抖了一下：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天色越来越晚，餐厅里的客人仍然不见多。
像这种又贵又难吃的餐厅，就应该获得这种待遇。
服务员小妹几次在他们旁边探头，不过都被这桌周围弥漫的沉重气氛，给吓了回去。
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就是正在闹分手的情侣，或者因为中了500万大奖而分配不均的仇人。
宋小北垂下了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颂讲述三年前的那一段故事。
唐颂紧紧盯着他，害怕错过只言片语。
她太想知道了。
关于李凯撒的离开，关于那些在她心里已经假设几千遍的原因和理由，也许，今晚就能真相大白了。
宋小北喝了一口水：
“好吧，早晚你都要知道的。当时，去看赵小年的时候，你很彻底地拒绝了我。我知道，是因为李凯撒，所以，我气不过，就去找他。
“我查到他爸爸正在住院，家里还为了医药费欠了不少债，所以，我就更气不过了。我找到他，跟他说我和你是青梅竹马，不会因为有欠债而成为你的负担，我能给你真正的幸福。
“你知道吗？他这个人真怪。他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只是说我说得对。他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而且又是什么赚不了什么大钱的记者，确实和你不合适。
“我本来只是想吓唬他，谁知道，他就这么走了！
“后来，我看见你那么难过，我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我只能对你好。”
唐颂觉得一阵眩晕。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还真是比自己想象过的那些更加残忍。
对李凯撒来说，这样失去尊严的打击，确实非常残忍。
“我知道李凯撒回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我希望还能补救，如果他真的很喜欢你的话……”
宋小北紧张得浑身僵硬，像是个打碎了花瓶害怕父母责骂的孩子。
唐颂不忍心说什么，毕竟这不是宋小北一个人的问题。
李凯撒有自己的骄傲和无奈，唐颂逞强又怯弱，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机会，但是谁也没能抓住任何一个。
“服务员，给我瓶啤酒，”唐颂向那个再次试图过来给他们点餐的服务员小妹招了招手，“不对，来一打。”
“不点主菜吗？”服务员小妹怯怯地问了一句。
“有花生米吗？”
“没有，我们这是西餐厅。”
“哦，对。那要薯条吧。”
小妹走后，宋小北终于敢抬头看向唐颂：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为什么连姚子夏都知道？”
“我就知道是她说的！”宋小北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这种女人怎么可能信得过？”
“什么意思？”
“当时，我知道李凯撒走了之后，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解释。后来，那个姚子夏不知道怎么弄来了我的电话，然后她就约我。我们喝了很多酒，她一直提起李凯撒，一直提起你，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把我找李凯撒的事儿告诉她了……”
这时，服务员小妹把一打啤酒拎了上来。
唐颂熟练地把它们全都开了。
宋小北抿了抿嘴唇，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唐颂摇摇头，一口气灌下半瓶酒：
“不怪你。我和李凯撒，本来就没什么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得出来，他走了之后，你消沉了很长时间。虽然你伪装得很好，可我还是看得出来。”
“我对爱情这件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我承认我喜欢他，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们还是谁都没法向前迈出那一步。”
“但是，他现在回来了啊，你们可以重新给彼此机会啊！”
“其实，他回来了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就是一直都是这么不温不火，好像有点什么，好像又都在害怕什么……可是，害怕什么呢，又说不清。害怕失去，害怕回不去，害怕一无所有……”
那盘摆盘精巧的薯条，就这么静静的躺着，无人问津。
唐颂和宋小北，面对面坐着，说了很多话。
像是说给对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北，”唐颂举瓶，在空中瞄准了半天，才和宋小北手里的酒瓶碰上杯，“这些年，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