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跟谁学的臭毛病啊,去什么地方都偷偷摸摸的,就跟别人真想知道一样!”
嘴上这么碎碎念着,手指却还是特别没出息地翻开了人家李凯撒的朋友圈。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唐颂因为一时气不过,所以干脆设置了微信那个“不看他的朋友圈”的功能。
所以这次的突发事件,其实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不用再固执地信守自己给自己设定的“hard 模式”,可以再次打开这个人的朋友圈,看看这个人三年来的新世界。
有些惶恐和不安。
那些在与日俱增的担忧下包裹着的答案,终于还是要揭晓了。
但是,真正的答案,却让人觉得之前的铺垫,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他的朋友圈很少更新,这三年拍的照片内容全都大同小异,不过就是一大群男男女女围坐在桌前聚餐。
李凯撒的人缘一向都很好,这些人应该都是他在北京认识的朋友吧。大家都坐得很亲近,其中几个女孩,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量了。
唐颂忍不住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李凯撒的脸,他笑得那么开心,看起来日子过得很心满意足。
“李凯撒,你跑到哪去了啊?”
“你瞧你起了个这么臭屁的名字,如果这么容易就挂掉了,一定会被别人笑死的。”
“我还等着你跟我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遇见了谁、吃了什么好吃的、犯了什么傻……”
“我还等着你告诉我,这次你为什么会回来、要住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还走……”
“你还没跟我解释,当年走的时候,为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声呢?”
“就算你交了女朋友,或者结了婚都没关系。我只想要你好好地回来,就算我们一辈子只能做朋友,哪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都愿意……”
想着想着,唐颂又神游似地翻开了她和李凯撒发的那些短信。
三年前的那些信息,在李凯撒离开后,被她一生气全都给删掉了。
现在只剩下了最近的这些。
他们之间的短信都很简洁,简洁到如果被别人看到,恐怕都会觉得他们俩是在用密码电文交流。
她一个标点,他就知道她的情绪。
他一个符号,她就能哈哈傻笑上半天。
翻来翻去,突然就看到了阿亮婚礼那天,李凯撒发过来的那一长串的信息。
“不愿意和张大野聊天了吗?☺”
“去哪桌玩了啊?”
“都快转完桌了,你去哪了?”
“钱包、外套都不要了,你被外星人劫持了?”
“不舒服吗?”
“到底在哪!”
“我的耐性很有限,再不回来,把你的东西都扔了!”
“又开始嚣张是不是!还学会不接电话了!”
“我连男厕所都找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亮婚礼时,她因为喝多了,晃晃悠悠地提前退场了。
李凯撒曾经拼了命地找她,连“伴郎”都没当好。
当时,她还在心里暗暗地嘲笑他,简直是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公平,能量就是这么守恒。
现在,终于换成她“小题大做”,拼了命地找他。
天刚一擦黑,唐颂就跟大野老师领了选题、带着顾念出来了。
离事故核心位置不到一公里的一家工厂,今晚已经可以小范围复工了。这估计是出事后,第一个恢复生产的企业。
顾念,人长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给人的感觉很像《灌篮高手》里面一直带着眼睛的木暮公延。
开车去工厂的路上,顾念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看来人不睡觉,还真是不行啊……”
唐颂转过头看他,目光被两坨深沉厚重的黑眼圈深深吸引住了:
“你困得都带相了。”
“是啊,头都有点蒙了。”
“要不我来开会车吧?我下午睡了一会儿……”
“不用不用,”顾念笑了笑,虽然摆着手,可是嘴上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怎么能让女孩子开车呢?”
“靠边停车吧,”说着唐颂顺手就松开了安全带,车里的报警系统紧跟着就当当当地响了起来,“这里没有女孩子,只有女记者。”
顾念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和唐颂合作的机会也不多,可是唐颂“说一不二”、“女版钢铁侠”的威名,他却早有耳闻。见她这么个“舍生取义”的样儿,顾念也就没有再推脱。两个人换了座位,继续往前开。可是还没开出去几公里,顾念就已经睡意全无了。
“唐老师,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了。”
“你这么个水平,怎么拿到驾照的?”顾念迅速直起身子,双手紧紧抓住车窗上的把手。
“我其实技术还不错,只不过一到晚上我就看不太清楚路,可能是有夜盲症……”
因为考虑到和唐颂真的是不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顾念,起先还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可是,在经历了唐颂为了躲井盖而突然一个猛打轮、过了井盖又叽里咕噜打回来了之后,顾念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你就开慢点啊!”
领南周围的工业区损失惨重。
不光是厂房大都破损了,有的工人还受了伤。
这两天整个工业区都停工了,大家都人心惶惶。
唐颂他们要去的这家工厂是做电脑配件加工的,厂房东边墙上的玻璃都炸没了,窗框也被掀了起来。虽然已经收拾过了,可还是看得出来,厂房东边的损失比较严重,靠墙的机器已经变形。厂长介绍说,因为有订单急着出货,所以就赶紧开工了。
对于这个城市来说,这家工厂的开工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让很多人安心。
唐颂和顾念拍得很认真,围着整个厂房转了好几圈。
在操作工人里,唐颂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女孩。她埋头干着活,手里的动作很麻利,但是跟周围的工友相比,速度明显还是慢了一些。
临走的时候,唐颂和厂长道别,忍不住还是问了问那个女孩的情况。
“你说小莹啊,唉,真是……”厂长摇了摇头,“她对象一直在领南做货车司机,出事那天正好在运货。”
“啊?现在还是没找到吗?”
“没有,”厂长皱了皱眉,一脸的无奈,“有人说他跑出来了,有人说他受伤被送到医院了……谁知道呢,当时那么乱,谁也没顾上谁……”
怪不得她要去医院找人呢。
唐颂掏遍了身上的口袋,翻出了1269块钱,全都塞到了厂长的手里;“给她吧,别说谁给的,就算是这个月的奖金吧。”
“这这这……”厂长抓着这一把零零碎碎的钱,有点不知所措,“唐记者,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说着,唐颂从包里掏出了纸和笔,“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她男朋友有消息了,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回去的路上,已经适应了唐颂狂野开车风格的顾念,终于可以和她好好聊天了:
“那个女孩,叫小莹的,你认识吗?”
“不能算认识,只能算见过。”
“你还挺善良的,”顾念笑了,突然觉得旁边这个姑娘还有点意思,“见过一面,就能让你把口袋里的钱都掏给她……”
唐颂很认真地摇摇头,一副生怕对方“想歪了”的模样:
“我不是善良。”
“哦?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
“啊?”
唐颂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在这个夜盲症发作的晚上,她还是不能专心一点开车:
“我只能给她点钱,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很多人都往这里送水送方便面一样,其实他们也知道,这里的人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可是也还是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因为除了这些,我们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