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晓林不声不吭的带魏复青去老地方,叫过两瓶红酒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复青,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夫妻间吵吵架而已。”
“只是吵吵而已?”梅晓林不相信,因为刚才满屋的狼藉和一地的玻璃碎片实在无法解释。
“唉,总之就是夫妻吵架了,摔了东西这样子。”
梅晓林盯着她,“你们现在是不是经常吵架?”
“没有啦,只是偶尔。”这句听起来比较坦诚。
“那么这次吵这么凶是为了什么?吴勇平时不是挺让着你嘛?”
“夫妻间吵架很正常,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魏复青低下头喝红酒。
梅晓林微微一笑说,“魏复青,你不坦诚,也不把我当朋友。”
魏复青望着手里的酒杯,随后抬起头认真的说,“晓林,我觉得吴勇他没有良心。”
“他怎么了?他背叛你了吗?”
魏复青摇头,“不是,他还没有那个能耐。”
“那是怎样?”梅晓林想知道原因。
魏复青掰着手指,“我对他怎么样,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婚前为了他能做上交警,我把手里的钱都给了他,婚后为了照顾孩子和料理家务,我不惜辞了职,可是现在他居然开始嫌弃我,说我不会挣钱只会花钱。”
“怎么可能呢?他真这样吗?”
魏复青点点头,然后擦擦眼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坚决的辞了职。”
梅晓林声音低沉下来,“女人没有工作,不够独立,往往会逐渐失去自我。”
“是,晓林,你说的太对了。”
“但是你也可以再去找工作啊?不能这样受着男人的压迫是不是?”
魏复青摇摇头,“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再出去找工作,谈何容易?更何况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对大学里学来的知识早生疏了。”
“试试嘛,不要气馁。”梅晓林握住她的双手,鼓励她。
魏复青耸耸肩膀,“我已经试过了,但是以失败而告终。”
“怎么会呢?”
“以前的公司根本就不正眼看我一下,而其他公司看了我的简历后也纷纷往外推,后来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录用我的公司,要求我必须从基层做起,但是工作了才知道我已经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你是个人才,只要你坚持住,会有所好转的。”
魏复青再次摇摇头,“不行了,我已经丧失了斗志,当年的斗志已经完全丧失了。”
梅晓林抽回手,“不然怎么办?难道要回去继续受吴勇的压迫?”
魏复青反而笑,“没有那么严重,他也只是在生意失败的时候,才会偶尔发发脾气,平时我们依然相爱。”
“偶尔发发脾气,就把家摔成了那个样子?”梅晓林反问。
“可不是嘛,谁让你来的不巧呢。”
梅晓林咂舌。
魏复青站起来,围着梅晓林绕一圈,然后按住梅晓林的肩膀说,“晓林,说实话,我肯定比你幸福。以你的性格,你和严仁起会很难相处,而我和吴勇,虽有磕磕碰碰,但却是白头偕老的那种,所以作为好朋友的我希望你能够想开一点,退让一点,然后再幸福一点。”
退让一点点其实也不难,曾经能做到,那么现在也能做到。
像梅晓林这种人,必须做到心胸开阔,方能得到解脱,但是这一点她能做到吗?
带着问题,梅晓林回家,家中依依正在和弟弟玩游戏,两个小家伙都累了,于是弟弟拿出自己心爱的玩具给依依玩,嘴里并说,“姐姐,变形金钢给你玩,爸爸说我是男子汉,男子汉必须让着姐姐。”
依依安静的接过玩具,轻轻在上面摸了摸,然后甜甜的微笑着还给弟弟,“妈妈说我是姐姐,姐姐必须让着弟弟,所以玩具还给你,我们一起玩过家家。”
“过家家?好哇,我来当爸爸。”弟弟举起手。
“好。”依依拉上弟弟。
就在这时,在厨房里做点心的严仁起从厨房里钻出来,然后抱起一对儿女,放在沙发上,分别在他们脸上亲一口,哄他们要乖乖的,然后转身拿点心。
看到门口的梅晓林,严仁起擦擦手,走向她,指着开心的一对儿女说,“小家伙们在玩过家家呢。”
梅晓林看着他点点头,最后微笑起来,这时她完全可以确定这是幸福的微笑。
蓝朵开车去学校看蓝大哥,蓝大哥站在学校门口工作,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蓝朵心生痛楚,好多事情都过去了,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蓝大哥看到蓝朵,感到她很刺眼,为她身上的衣着,他不知道妹妹是再嫁富人了还是什么?
蓝朵为蓝大哥向学校请了假,然后拉他上车,然后载他回家。
回到家,蓝朵给蓝大哥递来一张卡,蓝大哥睁着眼睛问,“这是干什么?”
蓝朵坐在他对面,“哥,你回家吧,长期这样待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蓝大哥打量她,他不懂。
蓝朵不想解释,而是说重点,她说,“嫂子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在她娘家里,你们毕竟是一家人,如果可以破镜重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蓝大哥嘴里轻哼,是不屑。
蓝朵拉上哥哥的手说,“哥,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孤单的,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比什么都幸福,有了家才有希望,所以你还是回去吧,然后再把嫂子接回家好好过日子。”
蓝大哥皱起眉,他不想看到蓝朵穿成这个样子,在他心目中妹妹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小朵,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蓝大哥吸起烟。
“你指什么?”
“你看你穿成什么样子,看上去跟个鸡似的。”蓝大哥一着急,说话口无遮拦。
蓝朵先是愣了愣,然后站起来拉着哥哥说,“哥,估计是你误会了,我现在有工作了,与晓林在同一家公司,我做董事长秘书,是一白领,穿成这样很正常啊。”
“什么秘书?”蓝大哥有点质疑。
“董事长…秘书……”蓝朵把中间“私人”二字省去。
蓝大哥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眉头皱的更紧,蓝朵不明所以,认为哥哥不相信,于是她拿梅晓林当挡箭牌,说,“哥,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晓林,我们在同一家公司,我们经常见面的。”
蓝大哥轻轻熄灭烟头,摇摇头,“罢了罢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了。”
“哥,你这样说只会让我难受。”蓝朵眼里含起泪水。
蓝大哥语重心长,“小朵,你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做大哥的从心里希望你能好,同时也希望你能……尊重你自己。”
蓝朵低语,“哥,你还是不相信我。”
蓝大哥举起手打断她,“你的生活我无权过问,我只是希望你能好。”
蓝朵羞愧的垂下头。
蓝大哥说,“好吧,我也该回去了,与你嫂子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蓝朵有点担心,想嘱咐哥哥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蓝大哥回家,没有去岳父岳母家找蓝大嫂,而是用蓝朵给他的钱,整理出一间房子做成小卖铺。代销点开了,虽是小生意,但至少有收入,对于无法干重活的蓝大哥来说,他已经知足了。
梅晓林很久没有去找蓝朵,蓝朵很想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几次拿起电话想约梅晓林出来都没有勇气打过去。
在公司,梅晓林与可川几乎成了陌生人,除了工作,二人再无其他话语可谈,梅晓林的冷漠是可怕的,同时让两个在乎她的人几乎发了疯。
外面的阳光好灿烂,正是外出郊游的好天气。
兴奋过头的严仁起建议全家一起外出郊游,两个小家伙听了纷纷叫好,严仁起问梅晓林同不同意时,梅晓林摇摇头说,“不行,今天我们人事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我非参加不可,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
“哦。”严仁起掩饰不住的失望。但是又不想失信于小姐弟俩的他,也只好一个人带着他们去玩耍了。
郊外很美很大,姐弟俩兴奋异常。尤其是依依,她在蓝天下、草坪上跳起刚学会的舞蹈,弟弟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两人时而到处乱跑时而打打闹闹。
孩子们喜欢唱,“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虽然已经过了三月三,但是草坪上依然有很多放风筝的大人和小孩,严仁起扭不过儿女,只好去买风筝。
那风筝是一只漂亮的花蝴蝶,姐弟俩迫不及待的想要花蝴蝶飞上天,当严仁起把风筝飞上天后,姐弟俩大声欢呼,今天他们太快乐了。
黄昏踏着夕阳,严仁起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他觉得幸福极了,走在小桥上,更是惬意。
这时,依依拿着风筝的手一松,风筝被吹了出去,严仁起去追风筝,感觉追了好久才追上。
在回小桥的路上,那边桥身突然涌过一股人流,然后就有人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严仁起心里一紧,慌忙扔掉风筝,向桥身跑去。
当看到在河里挣扎的一双儿女,严仁起觉得天昏地暗,容不得自己多思考,一头扎进水里。
依依死了,是被河水淹死的。
当梅晓林发疯一般赶到医院时,依依已经被白色的床单盖了起来。
站在病房外,看着已没有生机的女儿,梅晓林心如刀绞,直到眼前一黑。
梅妈妈给梅晓林端来参汤,让她补补身子,梅晓林推开碗,不喝也不说话。
梅妈妈在她面前落眼泪,“孩子啊,你失去了依依,可你还有我们啊,如果你的身体垮了,让我和你爸可怎么活啊!”
梅晓林抬起头看母亲,母亲老了,她不能这么不孝顺,想着她自己端过碗,一勺一勺的把参汤喝尽。
魏复青来看她时,她蓬松着头发,没想到失去女儿会对她有这么大打击,沉默的一天天都不说话。
魏复青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看梅晓林了,她求梅晓林开口说说话,可梅晓林就是那么吝啬,死也不张嘴。
不过这次算幸运,梅晓林会笑了,魏复青激动不已。
临走时,魏复青问梅晓林,“晓林,你真的要与严仁起离婚吗?”
“是的!”梅晓林斩钉截铁。
“你确定你想好了?”
“是的!”
“可是……”
梅晓林打断她,“什么也不要说了,他杀死了我的女儿,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梅晓林那么坚定,魏复青真不敢再多说什么,惟恐说了,梅晓林就会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既没面子又伤感情。
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严仁起求梅晓林原谅他,他说依依死了他也很痛苦。
梅晓林把文件夹狠狠的摔在他的脸上,然后问,“严仁起,你是故意的吧?平时重男轻女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会残忍到把自己的女儿杀死!”
严仁起听了抓狂,“天地良心,我从没有轻视过依依,那都是你自己的思想造成的。”
“哼,少为自己狡辩,儿子没事,女儿却死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严仁起痛苦,姐弟俩在水里挣扎的那一幕仍会时常在他脑子里浮现,他好害怕,好害怕这一幕会重演,那时的他只能救一个,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能忍痛选择救儿子。
“对不起,晓林,我别无选择。”他跪在梅晓林面前,乞求她原谅。
梅晓林指着他骂,“你杀死了我的女儿,你以为我还会原谅你吗?告诉你,做梦!”
严仁起抱住她的腿流出眼泪,“晓林,请你给我机会让我恕罪,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求求你……”
梅晓林毫不客气的踢开他,并恶狠狠的说,“别做梦了!你最好同意离婚,否则的话,我们法庭上见!”
这一刻,严仁起感觉失去了全世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梅晓林与严仁起顺利离婚,当她拿着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往回走时,却又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从一开始纠结于男女地位的她,如今又因为男女不平等而失去女儿、儿子和丈夫,她不后悔自己这么做,可是这样做的下场呢?虽不是夫离子散,却也没有了家庭。
恨只能恨社会观念,恨只能恨自己出生为女人,也许女人不应该这么理性,她如果像魏复青那样,估计就不会这么惨了,也不会与严仁起闹离婚了,但是她就是梅晓林,她没有办法做到不在乎。
所以真诚的恳求上苍来生对她仁慈点,让她脱生为男人,然后再娶妻生子,最后终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