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锦雪就叫过于姑姑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红玉小瓶子,交到于姑姑手里,小声叮嘱了几句,于姑姑会意,紧了紧瓶子,就小心退了下去。
春雨从外边进来,嘴里呵出来的气也有些雾意,锦雪瞧了,就知道天气怕是变了些,才要招春雨过来问话,就见春雨急道:“公主,您赶紧装扮起来,明大人谈判得了好些土地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皇上高兴,要在宫中摆宴呢,已经传了旨,让公主还有各位皇子公主都去呢”
锦雪听了,急忙坐好,让春雨帮她盘了个一字如意头,头上戴了红宝石的扁方,又插了一对红玉攒的宝相花。
站起身,锦雪由着冬末帮她穿上挑出来的大红色绣百蝶穿花图的袍子,等到穿戴停当了,锦雪仔细照了照镜子,发现她脸色显的很是苍白,和平常红润的肤色差距很大,就自己挑开盒子,寻了一点胭脂拍在两颊上,再照镜子,发现双颊红润,眼含秋波,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了人朝乾皇宫走去。
锦雪到乾皇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乾皇宫大殿内,锦清兄弟几个都已经坐好,南宫明镜也坐在主位上,就专等锦雪一个人呢。
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南宫明镜眉头都皱了起来,就听到花盆底子鞋叩击路面传来的清脆的声音,众人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来了。
大家回头看时,就见锦雪逆着
光走过来,一身红衣,神情冷艳高贵异常,就好像是九天上的仙子下凡一样,又好像那月宫里嫦娥落入凡尘,看的人目炫神迷。
锦雪踏入大殿,就看到南宫明镜眉头深锁,知道是嫌她来的晚了,在南宫明镜还没有说出批评的话语之前,锦雪先笑了起来,那笑容清透明澈,让整个乾皇宫大殿都瞬间明亮起来:“女儿恭喜父皇此次开疆扩土有成,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偌大一块国土,可见父皇仁慈宽厚,福泽万民,德比三皇,功盖五帝,便是那化外之民也不由的俯首称臣。”
说完这话,锦雪低头行礼,自己先吐了吐舌头,丫的这话太肉麻了,差点说的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满身啊。
果然,南宫明镜还是很爱听奉承话的,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锦雪又笑着夸奖了几句,这才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她这里才坐下,那圆滚滚的小八就直接把六儿挤掉,挨到她身边坐下,抬起圆圆小脸看着她,嘴里甜甜道:“姐姐真是太漂亮了,小八以后娶老婆,也要娶这么漂亮的。”
南宫明镜被锦雪拍龙屁拍的心里欢喜之极,就是小八这明显的有些越矩的话,听在他耳朵里也是很中听的,便大声道:“小八这话说的是极,以后啊,父皇定给你挑个才貌双全的夫人。”
锦雪低头,拿着帕子捂嘴,心里直骂这怎么一个两个全都抽了起来,小八才多大点岁数
,就知道找老婆了,南宫明镜也由着他胡说,还添油加醋,父子两个人,一对活宝。
很快,小爆女们开始陆续的添菜添酒,南宫明镜坐在御座上,看着满面春风,不住和兄弟姐妹们笑语殷殷的锦雪,眼睛眯了眯,看她笑容甜美可人,神情坦荡无伪,不由的点点头,伸手端起一杯酒来,笑着要大家一起干杯。
锦清和锦西两兄弟站起来,一起敬了南宫明镜酒,之后又有锦雪带着几个姐妹一起敬酒,到最后,这场家宴结束的时候,各人都或吃或喝的极痛快尽兴,尤其是南宫明镜,瞧着都喝醉了,是由梁宽扶着回内屋的。
南宫明镜走后,锦雪几个也坐了没一会儿就各自起身回去。
南宫明镜进到内屋里边,梁宽和几个宫女扶他躺到龙床上,又给南宫明镜脱掉靴子,梁宽挥手让几个宫女退下,他自己转身倒了水服侍南宫明镜喝了一口。
就在梁宽转身放下水杯时,南宫明镜坐了起来,倒是把梁宽吓了一大跳。
就见南宫明镜自己又穿了拖鞋下地,摸索着从床边一个柜子里翻出一样东西来,放到手里抚摸了很久,梁宽眼睛眯了一下,认出那样东西来,那是明月皇后去世前亲手做的一个扇套,没想到南宫明镜还保存的这样完好无损。
南宫明镜摸着那扇套,嘴里自语着:“芳儿,锦雪丫头长大了,越发的沉稳冷静,比锦西更像一位储君啊,若
是可能,朕情愿让锦雪和锦西换一换,锦西心太软了,也不够隐忍,不如锦雪丫头许多啊,朕今日瞧着,丫头这份忍功是极了得的,罢了,罢了,朕也算是有愧小石头的,且留着他以后瞧吧”
梁宽心里一惊,垂下的手都抖了一下,心道,原来皇上什么都看在眼里啊,昨日,皇上肯定看出公主的异常了,今天这场宴会,怕是要试一试公主的。
再一想,公主怕也想到了,才会这么谈笑自若,跟个没事人一样吧,丫丫的,这天家的人心思就是深啊,咱家也算是老于事故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想的周到,见识多,真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梁宽……”梁宽才胡思乱想的当,就听到南宫明镜叫他,便赶紧应了一声,听南宫明镜说道:“这个月的月俸罚了吧”
梁宽弯腰施礼,心里话,看起来昨天咱家帮公主隐瞒的心思也让皇上给看出来了,皇上这是警告咱家以后要少管闲事呢。
擦了一把汗,梁宽极不容易的从乾皇宫退了出去,一出来,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意,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一点。
锦雪回到凤锦宫,先洗了脸,把脸上胭脂洗掉,再轻轻的拍拍双颊,缓解一下双颊笑的酸疼的肌肉,抬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显的一种病弱的苍白无力,锦雪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咬了一下牙,有点气愤的把头发扯散,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
后,如上好的缎子一般黑亮顺滑。
冬末瞧着锦雪的脸色,才要说炖些汤给锦雪补补的话,就见锦雪猛的转过身去,长长秀发在身后划出一个美好的弧度来,她那苍白的小脸,大大闪亮的凤眼,还有粉白薄唇,怎么瞧,都有一种病态中又坚定的矛盾之极的美来。
冬末瞧的完全呆住了,心道本来公主就够美了,这么一弄,更是美的惊人,她就是身为女子都看呆了去,那些男儿……
就在冬末沉浸在锦雪的美貌当中时,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锦西一挑帘子走了进来,看到锦雪的样子,紧皱起了眉头。
“你们都出去吧”锦西一摆手,几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都极恭敬的退了出去,不过,春雨在走出屋子之后,就很贴心的站在门外,以防有什么事情要召唤她。
锦西等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和锦雪两个人的时候,定眼瞧着锦雪:“姐姐似乎是很高兴?”
锦雪疑惑,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锦西:“姐姐哪时候不高兴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锦西也不去端茶杯,那和锦雪一样的凤眼更加上挑,倒是显出几分厉害来:“孤来是想提醒姐姐一声,石头受伤了,现在生死难料。”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锦雪眉尖一挑,淡淡一笑,伸手端起茶来极优雅的喝了一口。
“与你何干?”锦西腾的站了起来:“姐姐说这话还有心没有?姐
姐向来极精明,什么事情都看的透彻,不要告诉孤,姐姐不知道石头的心思,姐姐即是对他没有那份心,就请放掉他,不要再指使他做这做那,不用孤说,姐姐应该也明白,石头这次是因为什么而受的伤,为了保护外叔公,话如此说,可孤和姐姐都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姐姐罢了……”
锦雪还在浅浅而笑,低头喝茶不语。
锦西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怒气更盛:“姐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孤瞧着,姐姐忒过心狠了,姐姐且心硬着些,孤却不如姐姐,便是替石头感伤不值……”
“坐下”锦雪抬头,大大的眼睛直视锦西。
“姐姐……”锦西又叫了一声,双手紧握成拳,很是不平的样子。
“坐下”锦雪又说了一声,锦西被她看的心虚,恨恨的坐了下来,如小孩子一样撅起嘴来,扭头到一边不理锦雪。
锦雪放下茶杯,伸手食指中指并拢敲着桌面,清脆的声音似乎是敲到了锦西心里面:“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哪里有一国储君的风度,不过是个臣子受伤,还是为了忠君报国而受的伤,你竟然跑来跟姐姐大吵大闹,这就是你的气度?”
锦西扭过头来,气的举起手要敲桌子,但在锦雪的注视下,他的手还是缓缓放了下来:“孤不过是看不惯姐姐这么做而已,石头对姐姐来说或许只是个臣子,但对孤来说,却是知已好友,是救命恩人,孤不想
看他死在姐姐手里。”
“放肆”锦雪瞪眼瞧着锦西,那凤眼里火光微闪:“你是太子,一国储君,岂可跟臣子呼朋道友,成何体统?”
“太子如何?”锦西腾的站了起来,极不服输的反驳道:“孤这个太子,也不过是姐姐和父皇手里的棋子罢了,不要以为孤不知道,这锦月,这天下……将来……”
锦雪心惊,站起来想也不想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住口,你……”
“孤那时年纪虽小,可也懂事了些,孤亲耳听到姐姐和父皇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孤都忘在心间。”锦西咬着牙,沉声讲了出来:“孤这么些年来仔细琢磨,天下将逢巨变,若照父皇此时所推行的国策而算来,等孤登基之时,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孤不过是被姐姐推出来的木偶而已,姐姐为了自己理想中的天下,瞒了父皇,却瞒不过孤,孤不愿意做个没有自由的木偶,还请姐姐推别人上位吧。”锦西声音小了几分,低到了若是锦雪不仔细听,也是听不到的程度。
听锦西一字一句说完,锦雪心惊不已,这孩子,竟然全想到了,难怪他要痴迷医术,难怪他要装作一副对国事不感兴趣的样子,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