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雪带着沁芳回到公主府内,还没进屋呢,就听到一阵的笑闹声,小丫头打起帘子来,她朝里边一看,原来看家的几个丫头正围着一张桌子,也不知道在说笑什么。
进屋脱掉斗篷,锦雪笑问:“这都是怎么的?我一不在家,你们就犯上作乱了?”
她话才说完,就见冬末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明媚笑容:“可不是怎么的?今儿我们几个丫头也有了靠山,自然敢放肆的。”
“哦?”锦雪挑眉一问:“我倒是要瞧瞧,你们的靠山是哪一个。”
正说话间,就见于姑姑从里屋出来,当先跪在地上给锦雪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了。”
见到于姑姑,锦雪心头一热,赶紧扶她起来:“我都说过几次了,姑姑还是这么多礼,赶紧起来吧,地上凉,您也上了年纪,别带累了身子骨。”
于姑姑笑着站了起来,很是仔细的上下打量了锦雪一番,扁嘴道:“公主怎么越发的清瘦了?这饭食上您可要多用些,到底还是长的圆润些好看。”
锦雪只点头,拉了于姑姑的手坐到一旁,对冬末几个摆手笑道:“今儿你们的靠山来了,我且放你们半日假,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吧。”
别人倒也罢了,只冬末当先欢呼着就跑了出去。
于姑姑摇头叹气:“公主也太宠着她们了。”
锦雪低头:“都是跟惯了我的老人,我也不爱太拘着她们,能多照应的,便多照应一点。”
说着话,她又打量了于姑姑一番,拉了于姑姑的手亲热的问长问短,问她过的可还好,家里孩子们可都好,还说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能办的她一定给办。
见锦雪这么絮絮叨叨的问话,于姑姑一个劲的笑着应好,说了半天的话,于姑姑拍着锦雪的手,眼里有些泪光:“公主是奴婢瞧着长大的,说句越矩的话,那是比奴婢的亲儿子还要亲,奴婢也一心里盼着公主能好,今儿奴婢也说句公主不爱听的话,俗话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主也该着给驸马张罗个伺侯的人……”
本来于姑姑过来,锦雪是很高兴的,可听她说这么一番话,锦雪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也不能说什么话给于姑姑难看,就只低着头不说话。
于姑姑握了握锦雪的手:“奴婢知道公主不爱听,可奴婢还得说,您和驸马夫妻恩爱,就是有了个人,那也越不过您去,到时候,让那丫头生了孩子,还不得抱到您这养着,管您叫母后,不是奴婢要给公主添堵,实在是……唉”
说着话,于姑姑长叹了一声:“公主也知道这京城里嘴碎的人多的是,这些人正事不干,净爱搬弄是非,赶巧皇上仁慈,也不太禁言论,他们就胡说乱说的,说什么就是皇家也不能以权势压人啊,说公主独霸着驸马这倒不要紧,您是皇家女儿,金枝玉叶,谁也不能说个什么,可也不能不给人家唐家留后啊”
于姑姑说着话,抹了一把泪:“宫里贾太后娘娘也着急着呢,怕公主气闷,叫奴婢过来劝和着点,公主若是不好受,贾太后娘娘做主,给驸马挑个老实人……”
话还没说完,锦雪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抬手打断了于姑姑的话:“姑姑的意思我明白,您也不必再说什么,贾太后那里我也自有交待,姑姑今儿能来我很高兴,咱们娘俩个说说笑笑岂不是好,干嘛说这些闹心的话。”
把眼泪抹干净,于姑姑见锦雪有些恼怒的样子,就不敢再说什么,强笑了笑道:“奴婢的话也说完了,公主爱听不爱听的,奴婢也管不着了,今儿来,奴婢给公主带了些平常没事时候做的小物件,公主瞧瞧可喜欢。”
于姑姑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一条道走到黑,就赶紧忿开了话题,净挑锦雪喜爱的说。
两个人说笑了一回,眼瞅着天快黑了,锦雪留于姑姑吃饭,于姑姑惦记着家里,说什么都不留下来,锦雪无法,只好让人把她送了出去。
等于姑姑一走,锦雪脸就拉了下来,把春雨几个都赶出屋子,她自己躺在榻上,盖着毯子独自难过。
不过就是结婚三年没有孩子,这在现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放在古代,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更何况她和唐伦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她是公主不假,南宫明镜疼她,自然也愿意唐伦一心一意待她,让他们夫妻俩恩爱。
可唐家传到唐伦这里,只一根独苗,皇家就是再霸道,也不能让人家没有个传宗接代的人吧,再者,唐兴还是为了救锦西而死的呢,唐家对皇家是有恩德的,总是不能让人家断根的。
南宫明镜和贾太后心里也是有顾虑的,两个人又不能和锦雪去说什么,只好叫了和锦雪最亲近的于姑姑先来探探口风,这点,锦雪还是心里都明白的。
只这道理她都知道,可要让她去做,那是万万不能的,说她霸道也好,说她善妒也罢,唐伦要纳妾,她这一关先就过不了。
之前锦雪见她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的娇妻美妾,哪个后院都是一大群的女人,倒也并不觉得什么,反正皇子皇子嘛,这些都是该当的。
可事情轮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先就受不了了。
锦雪只以为她再世为人,已经看惯了世间情爱,可这会儿刺痛的心还是告诉她,她还是过不了那个坎啊,几年生活在一起,她对唐伦的感情越发的深了,深到再不愿他们中间插进一人。
锦雪在屋内晕晕沉沉的想着,几个丫头在外边倒有些着起急来,她们也不敢进屋去劝,只好在外边听动静,好方便什么时候进去伺侯。
春雨几个正着急着呢,唐伦从衙门回来,看到几个丫头,有些惊异,过去小声询问:“怎么都在外边,公主呢?”
春雨赶紧行礼:“回驸马爷话,公主嫌奴婢们吵的慌,就把奴婢们赶了出来,说是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唐伦点头,进了客厅,脱掉外边的大衣裳,又在暖炉前烤了会儿火,去了身上的寒气,这才叫春雨进来,低声询问:“今天公主都去了哪里?可有什么事情?”
春雨咬咬唇:“今儿公主带小姐去三公主府上贺喜,许是累着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一听去了三公主府上,唐伦才晃忽想起今天是三公主府上的满月宴,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摆摆手让春雨下去,他也不用人伺侯,自己打水洗净了手脚,这才挑起帘子进了内屋。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伦一进屋,就见屋里黑乎乎的也没有点灯,很是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看到锦雪裹着毯子窝在软榻上,整个人都缩成了团,就跟个小毛熊似的。
他紧走几步过去,坐在一边连人带毯子的把锦雪抱了起来,柔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惹你生气了,若真有人惹着了你,要打要骂由着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锦雪想事情想的有些迷糊,被唐伦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清醒,这会儿睁开迷迷糊糊的大眼睛,借着一点微光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慢慢摇了摇头:“谁那么想不开敢冲撞我啊,我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哪个又会和我计较。”
说着话,她笑着坐了起来,顺了顺头发问:“可吃过饭了,我这就叫人摆饭。”
唐伦赶紧一摆手:“先别忙了,我倒是不很饿,我只瞧着你似乎心里有事情,我们是夫妻,自然是一体的,你有什么为难事,难道还不能和我说吗?”
锦雪先自己穿了鞋下来,到一边点了灯,等屋里亮起来之后,这才咬咬牙道:“今儿于姑姑来了,和我说贾太后娘娘想往咱们府上指人,说是要指给你的……”
锦雪话还没有讲完,唐伦就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紧盯着锦雪咬牙问:“你可是应了?”
锦雪摇摇头,唐伦暗松一口气:“没答应就好,先前你读诗词,只说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写的好,可惜却也没有做到,我就发誓这一世定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怎么样,我只你一人。”
听唐伦这样说,锦雪还是有些小靶动的,不过,她也挺郁闷的,凭什么所有事情都找到她的头上,这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想着,锦雪忍不住有些傲娇了,轻撇唐伦一眼:“你只说的好听,说那些话哄我呢,却有什么事情就让我挡在前边,人们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公主不讲道理,压着你不让你纳妾。”
唐伦有些着急,一步上前拉了锦雪的手:“你甘心气我还是咒我,我若真有那个心思,便叫我天打五……”
锦雪急忙伸手按在他唇上,小声道:“你发这些誓言做什么,我信你便是了,只贾太后那里要如何去说?”
锦雪有些犯难,唐伦心里暗叹了一声,拉她坐下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唐伦才笑了笑道:“你也不用费这个心思了,皇上和贾太后那里自有我去说,我自己硬是不要别的人,他们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的。”
这话说的,锦雪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唐伦既然情真意切,一心对待自己,又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气闷呢。
想开了,锦雪就觉得饿了,起身叫春雨几个摆饭,她和唐伦相对而坐吃完了饭,唐伦去书房看从衙门里拿来的卷宗等东西,而锦雪也跟着他去了书房。
唐伦坐在案后,认真的瞧那些档案什么的,锦雪则站在书架前慢慢的找她自己喜欢的书去看。
“你可是想清楚了?”
贾太后瞧着唐伦,静静等着他说话。
唐伦跪在地上不起,又嗑一个头道:“臣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请贾太后娘娘恩准。”
贾太后低头,看唐伦一张清俊的脸庞上满是坚毅,瞧起来是真的下了决心的。
看唐伦这样,再想想锦雪,贾太后叹了口气:“你起来吧,这是你自家的事情,你只下了决心定是不悔的,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是将来你为此而怨怪,可别怪哀家没有提醒过你。”
唐伦起身抱拳:“臣一世唯愿和公主白首同心,相携到老,绝不会有别的想法,也绝对不会后悔。”
他一字一句的坚定说完,贾太后却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说,哀家也就放心了,你还真当哀家是糊涂的,上赶着替自己孙女添堵呢?哀家不过是听京中那些闲言碎语,心疼锦雪丫头罢了,这种事情,锦雪就是说一万句话,也不如你站出来说上一句管用。”
“是!”唐伦低头答应,心里却对贾太后挺服气的,原来,他还以为贾太后人老糊涂了,却没有想到,贾太后是在逼他呢。
贾太后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历经两朝,经的事情多,见识也广,自然和寻常妇人不一样的,她又对锦雪很疼爱,又怎么会做出让锦雪伤心的事情呢?
唐伦思量的时候,贾太后站了起来,右手转着佛珠道:“你这孩子是个好的,也不枉哀家看重你了,从今儿起,我也跟着锦雪叫哀家皇奶奶吧,你回去告诉锦雪,让她别着急了,哀家自然会替她做主的。”
唐伦答应一声,心道贾太后也越活越精啊,把南宫明镜那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招数都活学活用了,真真皇宫是培养人的地方,想当年贾太后进宫的时候,那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这会儿倒也成了权谋高手了。
贾太后又看唐伦一眼,摆手让他退下,等他走后,贾太后叹了口气:“果然锦雪丫头心里满是这小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心也给乱了啊,不然,她又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呢。”
唐伦出了宫,到理藩院会合小七办完了事情,出了衙门这才回家。
说着话,唐伦回府之后便把慈宁宫和贾太后说的话跟锦雪讲了一遍,倒是引的锦雪红了脸。
锦雪心里暗暗叫着不好,她这是怎么了,只于姑姑一句话就让她失了理智,竟然心慌意乱起来,也没有仔细去想就信了,结果,贾太后竟然打了这个主意,还真是……
她瞧了唐伦一眼,细问:“贾太后还说什么,还有,父皇有没有说话,他们有没有让你写下什么东西,或者发什么誓言?”
唐伦点了点头:“我去乾皇宫时,皇上正在召见大臣,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皇上就要赶我出去,我一时急了,就在乾皇宫发了誓愿,说是永世不纳妾,皇上听了,就让我找贾太后说去。”
唐伦把话讲完,有些惊疑的看着锦雪:“公主认为如何?”
锦雪还能说什么,这人就是个傻子,凡是关系到她的事情,唐伦就成了愣头青,撞的头破血流也要往前冲。
无奈的很啊,锦雪伸手在唐伦手背上狠掐了一下:“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一时糊涂了,你竟然也糊涂了,被父皇和贾太后牵了鼻子走,怕是这会儿两个人正得意呢,终于找着咱们的弱点了。”
听锦雪这么说,又看锦雪有些郁闷,唐伦赶紧先安慰佳人:“不管怎么样,反正贾太后是不往咱们家塞人了,这是好事,公主又何必气闷呢,再者,我这么一讲,谁也说不得什么,不是公主不贤良,是我太过敬重公主了,人只道我是个傻子疯子,哪个还敢说公主什么。”
这话说的,一点点的渗进锦雪心里,让她心头甜甜的,如吃了蜜一般。
又过两个来月,到了年节底下,各衙门里边事务繁忙,都赶着要在南宫明镜封笔之前把公务处理好,唐伦早出晚归,每天别说中餐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回家去吃。
而锦雪则要处理家务,和沁芳商议过年需要置办的东西,还要准备给各亲贵王府的礼品等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饭都只吃一点就得。
忙完了这阵子,也该过春节了,又要进宫谢恩,什么国宴家宴的也要参加,正月里还得带着沁芳去各府拜访,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得了闲。
正月十七,七皇子妃生产,从晚上开始阵痛,一直到十八天亮的时候生下一个皇子,七皇子高兴坏了,一大早就上书南宫明镜,南宫明镜大正月又得一孙子,心里倒也挺欢喜的,一时间,七皇子府上人来人往,都赶着庆贺。
因为这是七皇子的第一子,又是嫡子,这洗三宴当然是要大办特办的,京中凡是有点关系的都巴着去七爷府上送礼。
锦雪自然也要好好准备一番的,如长生锁寄名符之类的东西,在鸣金出生当天锦雪就让人送到七皇子府上了,这洗三宴还要准备贺礼,还有给小皇子添盆的东西,都要仔细把关的。
那添盆的东西都是给收生姥姥的,自然要一些金银器物,太雅致了,怕人家还不懂行,认为你小气呢,但是,贺礼却是要雅致大气的,锦雪瞧着桌上放着的一个小金佛点了点头,这东西到时候添盆就好了,她从一旁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又合上盖子,交给春雨拿着,这就是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