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发生的事,苏小米一概不知。
她总不可能一直活在回忆里,索性将痛苦封锁起来,只在乎眼前的事。
而眼前,对她来说最烦恼的事就只有爱德华生气了。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干点活反应这么大,但毕竟他是主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说什么都有理。
他生气,意味着整个岛屿上下包括管家在内的员工一律挨批。
理由就是他们居然放任苏小米干活。
哎哟喂,这么拉仇恨的理由是怎样?她终于有一天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然而并没有,这些员工都受过多年训练才正式上岗,既然挨批了,往后就一定会注意,就连被批得最严重的白露也特意来跟苏小米道歉。
往后几天,苏小米才真正享受到了什么叫总统般的待遇,简直比在天堂还舒服。
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但比起这些尊贵的待遇,她更喜欢令人舒适的氛围,而不是这么低的气压。
为了广大同志们的身心健康着想,苏小米揣着小算盘,还是鼓起勇气去卧室找爱德华——他已经把自己关房间里两天了。
端着茶进了他房间,苏小米一放下,都还没发声,就又被爱德华认了出来,“苏小姐,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碰——”
他话音未落,就被苏小米拦腰打断,“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好心好意给你端来的。”
她为了端这杯茶,把厨房的员工给吓的,还以为要把厨房给拆了。
语毕,爱德华抬眸,与她四目相对,苏小米盘着手臂,一脸傲娇,最后还是破了功,忍俊不禁,“你还生气呀。”
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气那么久吧?
“不是,我这两天在处理事情,等忙完了才有空在这里待久点。”爱德华实话实说,他的态度温柔依旧,跟严肃时候的他判若两人。
至于为什么生气,纯粹是他个人不喜欢别人不听话,特别是小孩子。
不过要是告诉苏小米,他把她当小孩的话,这小妮子一定会生气。
思及此,爱德华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既然她来了,他也无心工作,索性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站起身来,主动邀约,“你有没有空,陪我出去走走吧?”
苏小米哼了一声,甩头走人,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走到门口,她才停下来,“还不快跟上来。”
爱德华轻笑,一边迈开长腿跟上。
……
岛屿上的娱乐设施很多,但爱德华偏偏选了最无聊的植物园。
四面墙壁全部采用透明材质的屋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苏小米跟着他进了屋,室内并不会闷热,反而阴凉。
待在这里,短短几天就经历了一年四季。
挪动时,不时有细碎的阳光落在肩上,却不是从窗外洒进来,她还觉得纳闷,一抬头,仰着脸望向屋顶,才知道这里连屋顶都用透明材质的,阳光覆在上面,甚是好看。
她一时愣了神,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直到爱德华叫她,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宽敞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花草,花香满溢,却又不至于浓郁到令人生厌。
而屋子的尽头就是一张欧式古典风格的白色镂空圆桌,两边放置着同样风格的椅子,周围的墙壁都紧贴着橱窗跟架子,上面摆置着各类花草茶以及植物标本。
一名面生的女仆站在椅子旁边,恭敬地对他们行礼,“先生,苏小姐午好。”
爱德华点头,扭头,对苏小米说道,“在这里坐会儿吧。”
“好。”她愣愣地点头,眼中还充满惊奇。
而他光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就已经很满足。
在圆桌旁入座,女仆旋即冲泡花草茶,并给他们端上来。
见苏小米对扑面而来花香一脸痴迷,爱德华忍俊不禁的同时,突然话锋一转,主动提起前两天那件事,“我那天确实冲动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做这些事,在我眼里,你的定位应该是大家闺秀。”
也就是名门之后,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又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被他说得苏小米这个没脸没皮的人都有些害羞,她端起花茶以遮住嘴角的笑意,一边装作满不在乎,“哦,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我觉得就行了,说真的,你应该是公主,而不会是仆人。”爱德华一本正经地回应,一点都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第一次被这么正经地赞美,苏小米顿时红了脸,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莞尔一笑,“这么说我凭着小公举的身份就能在这里白吃白喝?”
“当然,只要你喜欢。”爱德华毫不犹豫,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对她岂止是有情有义,简直是百依百顺。
苏小米也不是没怀疑过他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但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理会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桃花眼甚是迷人,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洋装上,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爱德华定定地看着,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目光沉沉。
他湛蓝的眼中能容下她整个身影,但是各自在想什么,谁都不清楚。
自欧明决之后第一次被如此在乎,苏小米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虽然不说,但心里也不是没有因为自己是独生女而自卑过。
“爱德华,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真的。”苏小米说着,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她像个孩子似的坐不住,将杯子放下,就立即起身走到橱窗前,隔着窗玻璃看那些植物标本跟花草茶。
而爱德华依旧慢条斯理地品茶,目光随着她转移,他对这样的夸奖很是受用,只是还是忍不住会比较,“比那个人好吗?”
就算不明说,她也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每天都想忘记,却又忘不掉的那个人——欧明决。
他话音刚落,苏小米的肩膀明显一僵,背对着他,独自面对着窗玻璃反衬的自己,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片刻,她才像是回过神来,说话的语气还在逞能,“好,他会让我心痛,但是你不会,你不会伤害我。”
而欧明决会。
直到现在,她的心还是很痛。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爱德华意识到他说的话确实过火了,连忙道歉,然而苏小米也不是矫情的人,她才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能像这样时刻被顾及感受,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摇了摇头,她回头,硬是转移了话题,“我看到这里有好多瓶瓶罐罐的,我可以喝吗?”
话题转得太快,连苏小米自己都觉得尴尬。
可爱德华还是很给面子地配合她的步伐,态度落落大方,“那些是花酒,你要是喜欢可以品尝,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喝太多,度数太高了,我怕你会醉。”
醉了好,这样她的心就不会疼了。
“知道了,我就尝一点点。”苏小米将手指圈成圆圈,挡在眼睛前,笑得牲畜无害。
可能真的被她纯洁的外表给蒙骗了,爱德华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他这话代表着什么呢?
没错,苏小米喝了整整半瓶花酒,然后彻底醉倒了。
无奈之下,爱德华只能亲自背着苏小米回别墅,尽管女仆在旁一直惶恐不安地劝阻他,但他还是没有将她放下。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回去路上,苏小米虽然醉了,却又似醒非醒地跟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这个死变态,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死变态一直是她对欧明决的惯用称呼。
爱德华不知,他以为这不过是她在胡言乱语,所以不予理会。
“变态,你倒是回句话啊,你不说话,这样我很无聊欸。”苏小米说着,还拿抓在手上的高跟鞋去砸他的头,要不是爱德华偏头躲过,否则隔天他又该上新闻了。
还真是难伺候的公主。
他哭笑不得,又不想挨揍,只得屈服于她,“我听到了,你有什么话就接着说吧。”反正也全是胡言乱语。
“死变态,我坠入海里的时候,看到你了。”苏小米说得断断续续,眼神朦胧,让人分不清她是酒后吐真言还是纯粹在胡言乱语。
可是这伤心的语气却骗不了人。
不等爱德华有所回应,她就自顾自地往下说,“看到的你才十九岁,翩翩美少年一个啊,要是我遇上那时候的你,说不定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十九岁的欧明决,一定对亲近的人很信任。
那样的话,说不定她也不用白白受这么多冤屈。
“对不起。”爱德华揣摩着她的心思,尽可能按照她想要的答案去回答,然而他没想到她会哭。
被父亲差点害死都没哭的人,现在为了那个伤害了她的人而嚎啕大哭。
苏小米泪流满面,她却毫无知觉,自顾自地说话,一边猛拍他肩膀,“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这个王八蛋,混蛋,李狗蛋!”
她是醉了。
爱德华这次没有反抗,任由她在背上胡闹,尽管他们现在还在别墅外头,但这是私人岛屿,只要他想,整个岛上可以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要哭就使劲地哭。
“欧明决,我好想你,可是我们回不去了。”苏小米说着,又要呜咽,趴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抽泣。
该有多心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