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帆讪讪地点点头，然后撇了李漠然一眼，转身走了。
黎教练目送着高一帆离开，然后转过头，瞪了李漠然一眼：“你在搞什么？高一帆这种学生本来就处于叛逆期，无论是头脑还是心灵，都不能说是完全成熟，你那种激将法，一次两次还好，用多了就不好使了。”
李漠然没有说话，他也往更衣室走，黎教练心里有些不舒服，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渐渐明白了，李漠然这个人其实并不坏，至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学生考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为他们好，可偏偏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自负了，不但自负，太刚愎自用。
看到李漠然，黎教练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任何话，她坚持认为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收获。那个时候她自负的很，她的黎昕训练法则曾经被国际游泳协会期刊杂质刊登，在国际上获得过奖项，被认为是非常优秀，能够大幅度提高人类极限的训练方法。
得到了国际的肯定和认证之后，黎昕就更加确定自己的路线没有错，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的训练方法考虑到了很多方面，考虑到了骨骼和肌肉的耐性，考虑到了训练强度对血氧含量的改编，考虑到了高强度的训练对关节的损伤，考虑到了多种饮食和作息规律的影响，她的训练方法面面俱到，十分详细。只可惜他考虑了那么多，却忽略了一个最终要的因素——人心。
从当年考入体育大学，到后来读完研究生进入展育中学，黎昕的眼里只有游泳和训练两个字，她只思索了高强度的训练会对一个人的身体产生怎样的影响，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训练会对一个人的精神和心灵产生怎样的影响，等她发现这个细节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了。
黎昕看着李漠然，他湿漉漉的，袖口和裤腿还在滴水，可是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无所谓的微笑，她的心里不禁抽搐了一下，因为这个微笑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她强迫自己的去微笑，去忽略身边一切的声音，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赢，她的眼里只有输赢，最终她赢了比赛，却输掉了她的人生。
“李漠然，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是一个数据流，你能把整场比赛都归纳成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麻的数字，可是高一帆他是人，不是你眼里的那些数字！”
李漠然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从来都没有把他看成过数字。”李漠然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我去换衣服了，二十分钟之后门口见。”说完就摆摆手，也走进了更衣室。
黎昕气得真想在门口大骂他一顿，可后来一想到高一帆也在更衣室里，她不能在学生面前破坏自己的良好形象，她憋了半天，最终没有骂出口，转身离开了游泳馆。
在大巴车上，李漠然和高一帆都很安静，两个人都当作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一直到下车的时候，李漠然抬头看了一眼高一帆：“注意你的脚伤，别太逞强，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用你提醒我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儿。”高一帆冷冷地回答，然后拿过行李架上的背包，下了车。
由于是决赛，不少学校都组织了学生来到市游泳馆，给自己学校的队员加油，孟涛换好衣服，偷偷往场馆里猫了一眼，只见看台上都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他胃里立刻翻腾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猫在这儿干什么呢？”忽然一个声音从孟涛身后响起，孟涛吓了一跳，差点就原地跳起来了。孟涛回过头，只见徐欣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一双眼睛拷问般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
“要看赛场里的情况就大大方方地看，你猫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徐欣媚瞪着孟涛，不客气地说，孟涛一下子被徐欣媚给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行了，观众席有什么可看的，走吧，黎教练让我喊你现在去热身。”
孟涛赶紧跟上了徐欣媚，这个时候徐欣媚又回过头，递给了孟涛一个小袋子：“这是给你的。”
孟涛一愣，接过了袋子，他向袋子里看过去，只见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小盒子，拆看一看，里面是一副崭新的游泳眼睛。
“我看你游泳眼镜已经很旧了，而且你是近视眼，戴那种老式的游泳眼镜没有度数，我看你每次好像都看不清LED大屏幕的样子，所以……”徐欣媚忽然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你就拿着吧！”然后直接把游泳眼镜塞进了孟涛的手里。
“好好游！可别让我失望啊！”说完，徐欣媚狠狠地在孟涛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手劲儿不小，拍得孟涛身子一个趔趄。顿时肩膀上就出现了一个大红手印。
徐欣媚嘿嘿一笑，然后跑掉了，孟涛拿着手里的袋子，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什么感觉都有，最大的感觉自然是高兴，他想换个游泳眼镜已经很久了，攒了好长时间的钱，却还是不够换一个的，他有一次甚至想过要不要去偷一个，可是走到店里绕了绕去还是退缩了回来，买个游泳眼镜的想法缠绕了他很久，没想到最后他真的得到了一个游泳眼镜，竟然是徐欣媚送的。
孟涛把游泳眼镜从盒子里拿出来，眼镜的外面还包着一层塑料膜，这游泳眼镜质量很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绝对不是几十块钱的便宜玩意。一想到这里，孟涛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很久都还不上徐欣媚这个人情了，而且他知道徐欣媚的家庭条件好像也不太好，她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可她身上那件奇奇怪怪的牛仔夹克已经穿了好久了，袖口都已经磨白了。孟涛知道贫穷的滋味，更知道 向别人要钱的滋味，他不知道徐欣媚为了给自己买这个游泳眼镜会不会经历过和自己一样的纠结，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要更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