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已经神经紧绷的湘儿更是惊恐,大叫了一声缩在叶婧涵的怀里。
叶婧涵听出那是晨枫的声音,只是,她还从未听过他这般犀利的语气,轻抚着湘儿的后背,看向门口。
转瞬之间,晨枫便跨过了房门,当看到叶婧涵与湘儿时,因为感到意外而微微发怔。
“你们怎么在这里?”
叶婧涵还来不及开口,怀中的湘儿却瘫软了身子,趴在她的肩头大哭起来。
晨枫虽是一头的雾水,但也大致猜出与他有关,然而终究是细节难明,只有歉然的看向叶婧涵。安慰着湘儿的叶婧涵自然没有看到晨枫的目光,晨枫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虽是晨家的一家之主,然而此刻的怡阑居中,却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尴尬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连遭突变的湘儿终于停止了哭泣,擦干腮边的泪痕,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叶婧涵站起身来,走到晨枫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
“我……”
“我……”
不同的口中在同一时间吐出同一个字,下面的话戛然而止。
“你先说。”
“你先说。”
刹那的停顿,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们了。”这一次晨枫没有再迟疑,开口说道。
叶婧涵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未经同意,擅自闯进来的。湘儿说过,她上次经过附近的时候已经被人告知不可以往这里走,是我们不听劝告,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
侧着身子,叶婧涵的目光落在没有一丝声息的夜阑的尸身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晨枫顺着叶婧涵的目光看去,他的双眼在夜阑与叶婧涵之间游荡。两张相同的面容,过去的夜阑,如今的叶婧涵,本是同一个灵魂,然而却又是如此的天差地别。他不知道在寻妻的这条路上,他还在要再走多远,漆黑的道路未知的前途,让他生出难抑的疲惫。
叶婧涵不明晨枫的心中所想,但是却对他此时的举动却极为不悦,凝皱起眉头。
晨枫知道叶婧涵不喜欢他将她与夜阑相提并论:“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叶婧涵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夜阑的身上,刚才情况混乱,没有时间细看,虽然看着与自己相同的容颜难免怪异,却止不住又内心的那一份悸动。夜阑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已然亡故三百年之久,头发却依旧乌黑发亮,安详的面容还透着淡淡的红润,看不出一丝的灰暗,仿佛只是熟睡般。
“你……”稍稍停顿后,叶婧涵才又涩涩的开了口,“为了保存她的尸体,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晨枫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戚,整个人也失去了神采:“是啊,失去阑儿,我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绝望。天知道我当时多想就那样随她去了,可我是晨家的家 ,我有我的责任,在晨家还没有选出继任者时,我必须留下这条命。”
晨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夜阑额角微乱的碎发,动作温柔而轻缓,仿佛所触碰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后来,我突然生出一种疯狂的念头——我要复活阑儿。虽然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我想着,拼尽我的一切,加之晨家的权势与财力,也许会找到那一线希望。若是还不行,我可以去求夜家,毕竟阑儿还是夜仲清的女儿,夜家总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当年做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可是阑儿依然只能静静的躺在这里,也许这一具不腐的尸身是唯一的成果吧。”晨枫自嘲的笑了笑,那些苦涩与悲凉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懂得,继而话锋一转,“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无论为她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叶婧涵看着晨枫,泪水毫无声息的溢满眼框,默然的落下,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滑若腮边的不是泪水,只是自天而降的雨水。
然而,她的内心却似沸腾的开水,不停翻滚,说不清是因为感动还是悲伤,唯一还可以分辨得清的是,她清楚的知道,清明而一向理智的晨枫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这世间也只有失去了生命中所有希望与光明的人,才会对着虚空中本不存在的可能执着追求吧。
“你怎么哭了?”晨枫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叶婧涵身边,伸出手想要拭去她人上的泪水。
叶婧涵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夜阑,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看晨枫,而晨枫的手陡然侬在半空,微微的颤抖了几下,终于还是如同风中残叶般,颓然落下。
晨枫再一次转过身去,走向夜阑,只是这一次的脚步要沉重得多,鞋底与地面不停的摩擦,发出微弱而刺耳的声音。
似乎是难以忍受这种怪异的气氛,叶婧涵突然间大喊着:“我不是她。”
晨枫没有回头,身子却震了震,停下脚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有不堪重负的味道:“你真的分得清楚吗?你是一个果敢的女子,有时候让我都觉得敬佩,可是为什么,你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凡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应该更加懂得珍惜所有,你是真的放得下还是不敢面对?难道你真的要到完全失去后,才会醒悟,去珍惜挽回吗?”
“我没有。”微垂下头,叶婧涵低声否认着,却没什么底气。
晨枫再没有回应她,整间屋子静得出奇,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吓人。”许久没有说话的湘儿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的四处看。
叶婧涵忙拉过湘儿,因为刚刚的疏忽,生出些许的歉疚:“好,我们马上回去。”
叶婧涵带着湘儿离开后,房间里就只留下晨枫一个人,他依旧静静的注视着夜阑,目光复杂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