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
李泉小心翼翼地进来，觑见主位上失神的王宪嫄，他更是觉得局促。
“殿下。”
他福身唤了王宪嫄一声，抬头偷看着王宪嫄的脸色，他揣度着等下该如何回主子的话。
王宪嫄没有看他，失神地看着一点，脸色苍白，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陛下来了吗？”
她的音调平淡，李泉还听不出她话里的情绪。
“陛下……”
李泉欲言又止，把头垂得更低，他不敢去看王宪嫄脸上的情绪波动。
“陛下他，今夜去了永福殿。”
像是早已知道般，王宪嫄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李泉一怔，未料到王宪嫄会有这样平静的反应，他心下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王宪嫄强掩下的怒火会随时崩溃，他不敢多留，急急地福了身子，他向她告了退。
“喏。”
李泉退下后，偌大的含章殿里只留下王宪嫄一人，昏暗的屋子里，犹显得孤人的落寞。
白日已移光，遂晻莫昧幽。
……
昨日之事繁复，今日常事依旧，王宪嫄一向最懂得平淡过活，入了宫后更是。不过，她所呆的地方却不是能让她混沌过日的地方，她不招惹是非，是非自会招惹上她。
徐巧儿一早便带着满百日的小皇子来向王宪嫄讨喜，两人并着刘楚玉正在含章殿中逗弄着小孩子说笑，李泉却上来禀报到说：“殿下，殷淑仪求见。”
王宪嫄与徐巧儿皆是一愣，都有点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感觉，昨晚重得隆恩的殷淑仪竟会一大早就到含章殿来，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琢磨不出，王宪嫄也不想费神，将怀中的小皇子还到徐巧儿手中，她转身向李泉吩咐道。
“让她进来吧。”
“喏。”
李泉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殿门去宣人，王宪嫄带着刘楚玉与徐巧儿各自坐回正殿的位置上，等待着殷兰的面见。
未几，殷兰被四五宫女拥着入了含章殿，一袭素雅的宫装，印在众人眼里，也是奢华得艳丽。殷兰行到王宪嫄案前，跪地向她行了宫礼。
“殷兰给皇后殿下请安。”
请安？王宪嫄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殷兰，何时有心要向她请安了？
“起来吧。”
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王宪嫄在人前，依旧是要顾着主位的面子，要表现得大度宽容，指了指徐巧儿对面的位置，她示意她入座。
殷兰倒是乖巧，应了王宪嫄，便向着空座走去。
“淑仪今日怎的有兴致到我的含章殿来，莫不是……之前玉儿胡闹，淑仪来讨说法了？”
王宪嫄逗了逗怀里揽着的刘楚玉，待殷兰坐下，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话意里满是揶揄殷兰的意思。殷兰也不恼，浅笑应对。
“殿下说笑了，之前都是臣妾治下不严才让小公主受了惊，臣妾怎还敢来讨说法，臣妾今日来，是向殿下请罪的，这事本不该拖到今日，要不是陛下一直拦着，臣妾早就来见殿下了。”
“哦？”
王宪嫄看着殷兰，一脸的怀疑。
“殷淑仪真是有心了。”
殷蓝笑了笑，转身向殿外唤了唤。
“进来吧。”
话音刚落，有人着着一身粗布荆钗小跑着进来，跪在殿中，她向王宪嫄伏下了身子。
“丹菱参见皇后。”
徐巧儿忙着哄孩子没时间注意殿中的丹菱，王宪嫄也不甚上心，搂着刘楚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下殷兰安排的一出戏。
丹菱察看了四下，见众人没有反应，又把头埋得更低。
“丹菱伤了小公主，自知罪该万死，但殿下未有旨意，奴婢不敢擅自自裁，如今得见殿下，奴婢恳请殿下赐予丹菱一死。”
丹菱的话说得慷慨激昂，但没有人应和也无意思，趁着间隙，她偷偷向殷兰递了个眼色便将头又垂回了地上。
收到了丹菱的暗示，殷兰转而向王宪嫄说道。
“丹菱自小便是伺候我的人，我历来对她都是有所优待的，没想到她竟然恃宠而骄，胆敢伤了小公主，臣妾是保不了她了，这便交给皇后，随您处置。”
王宪嫄心里再次冷笑，殷兰说了满话又让她处置，她不过是笃定她有所顾忌罢了，才敢那么放肆。
“奇怪，你宫里的人为什么要我母后来处置，你是觉得，我母后很清闲吗？”
刘楚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殷淑仪，看似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护着她的母亲，踩在殷兰心上的。
“那倒不是，只是丹菱服侍了我多年，臣妾实在是不忍心责罚于她……”
殷兰本能地想要解释，却没想到被刘楚玉结了话去。
“哦……原来殷淑仪是管不了你宫里的人，怪不得你宫里的人各个都那么张扬跋扈，原来是主子没本事！”
殷兰的笑意凝在脸上，对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她生气发火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在王宪嫄和其他妃嫔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吃下闷亏。
“好了，玉儿。”
见殷兰吃瘪，王宪嫄心情大好，赞许地给了刘楚玉一个眼神，她假意让刘楚玉住了嘴。，转向殷兰，她又笑容可掬。
“玉儿不懂事，殷淑仪可别见怪……”
看了看殿下的丹菱，王宪嫄正了脸色，端坐在主位上，她高高地宣读着自己的决定。
“丹菱既是你宠爱的婢女，自然是不能责罚得太重，但在宫中，她的性子实在是太招摇了，的确该好好磨磨，这样，就让她先到掖庭宫去呆呆，在那儿做做粗使丫头，也敛敛性子，要是淑仪哪天想找她回来伺候，随时召她回来便是。”
丹菱一听，白了脸色，殷兰亦是，王宪嫄这道命令下得滴水不漏，罚与不罚竟全然推到了殷兰的身上，殷兰不愿，但王宪嫄已下了命令，她也无力回天，只能黑着脸色顺从。
“一切听殿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