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少年还真是看不懂眼前的女孩儿,刚刚还对他剑拔弩张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现在又极是细心地处理着小兔子的腿伤,情绪变化得太快,他竟是反应不过来。
因为他是伤害小兔子的始作俑者,刘楚玉与吴官儿自动将他划在了一边,两人专心地医治着小兔子,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向他们这一边靠近。
“刚刚还要杀它的人现在又要医治它,还真是假惺惺!”
刘楚玉正在为小兔子包扎伤口,不想理会他,便只是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被人不待见,少年也觉得无趣,住了嘴,他也不再说话。
刘楚玉将小兔子的脚伤包好,怕它再次受伤,她加了小心地将它放在了地上。
“走吧,别再让人抓住了。”
她拍了拍小兔子的身子,小兔子便真的一跛一跛地跳着离开,少年挤到了刘楚玉的身后,看着跑走的兔子,他吧唧着嘴巴一阵感叹:“哎呀,你救了它也于事无补啊,它没成你我箭下的猎物,早晚也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猎物,你做这些也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多此一举又有何妨?”
救了生灵,刘楚玉心情上好,连带着与少年说话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我救它不死,那是我的事,与他无关,它今后的遭遇是它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我便不用去管。”
“嗯……”
少年细细品着她的话,觉得她的话有几分意思,他想靠近她再说会儿话,谁知她竟喊上了她的小侍官就要离开。
“吴官儿,我要回宫。”
“喏。”
一听到主子说要回宫,小侍官就十分高兴,心里的大石放下,他乐颠乐颠地就跟着刘楚玉往回路走。
“喂……”
刘楚玉与吴官儿一路往前走着,后面的人在叫喊他们也像是没听到一般。
“山阴公主!”
听到自己的名号,刘楚玉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她拧眉听着他的下文。
“我叫何戢,字慧景,庐江灊人是也。”
少年报了自己的名号,刘楚玉听着便也是听着,并没有过多的心思,柔柔一笑当作回应,她转身又与自己的侍官闲聊了起来。
“吴官儿,我以后再也不要打猎了。”
“是,公主您爱怎么办便怎么办,奴才陪着您便是。”
名为何戢的少年,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谜一样的笑容在艳艳日光下亦显得光芒四射:传闻中刁蛮任性的山阴公主,今日一见,他倒觉得有些许的不一样。
……
后宫妃嫔无缘入得围场打猎,便在西山最有名的景处搭起了凉棚赏起歌舞来。
西山的菊花久负盛名,各色齐聚,此时正是开得最绚烂的时候。花团锦簇中,各宫妃嫔各居一方,面上一片平和,私底下的闲话也是说得火热。
身为中宫的王宪嫄,一派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坐镇,殷兰坐在一侧,位子倒与王宪嫄挨得极近。
看着歌舞,殷兰品着手中的花茶不经意地侧首,才发现本应该在嫔座的徐巧儿今日没来,想着平日里这位昭容与皇后走得极为亲近,今日的场合她不在,她倒有些好奇。
不着痕迹地放下了茶杯,她看向王宪嫄时亹亹含笑。
“徐昭容今日倒是没来陪姐姐。”
闻言,王宪嫄向徐巧儿的空座上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她将注意放在了场下的歌舞上,没看殷兰,她的话也显得有些不冷不热的。
“五皇子这几日哭闹得厉害,徐昭容抽不开身也是自然。”
“是吗?”
殷兰微微含笑,面上平静,倒像是没觉得王宪嫄的话有什么冷落她的地方,不过她也没再自讨没趣,执起面前的杯子,她浅尝了一口花茶。
少时,被提到的徐巧儿才姗姗来迟。
“见过皇后殿下。”
匆匆而来的徐巧儿向王宪嫄行了宫礼,半曲着膝,她的脸色微白,额间似乎还浸着些细密的薄汗,不过,在场的众人只是看到她来了,倒未怎么注意到她的神色。
“免了。”
王宪嫄免了徐巧儿的宫礼,待她谢了礼她又继续说道。
“你这般晚来,可是子深的身子有不爽?”
“啊?”
徐巧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便赶忙附和着王宪嫄的话。
“是……子深今日受了风寒,我照顾他许久这才来晚了,中途扰了各位聚会的兴致,是我不该了。”
“徐昭容怠慢了众姐妹倒是无妨,只是五皇子尚不足岁,体质又虚弱,徐昭容可真是不该带着他外出频惹烦扰。”
说话的人是殷兰,虽然语气温和,可句句都是针对徐巧儿,又隐射对徐巧儿多有帮衬的皇后王宪嫄,徐巧儿被说虽然委屈,但她还能忍住,不过牵扯到皇后,她胆小的性子不免又害怕得紧张了起来。
“你操劳了半日也累了,无需站着了,入座吧。”
听了殷兰的话,王宪嫄虽然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轻描淡写地吩咐徐巧儿入座,她看也未看殷兰一眼。
“喏。”
徐巧儿柔声应下,领着跟来的宫女向自己的席座走去,刚刚坐稳,她还没看清场上伶人演的是什么戏目,殷兰的声音又在前方响了起来。
“这出舞戏跳得不错,可惜唱得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殷兰原本放在歌舞上的目光,因着说到此处而转向了徐巧儿,柔柔的目光微微含笑,可怎么看,她的笑容都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听闻当年徐昭容便是凭借一曲清歌博得陛下的青睐,可想而知,徐昭容的歌声必不是凡品,趁着今日众姐妹都在,徐昭容何不让我等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呢?”
殷兰这话虽说得恭维,但稍有心思的人都听得出她的嘲讽之意,徐巧儿位列九嫔,殷兰让她替换歌姬唱曲儿明摆着是要她难堪,徐巧儿也明白她的恶意,白了脸色,她怯怯地往皇后座看去,也只是看到王宪嫄紧皱了眉头,并没有要开口解围的样子,无奈,她只能自己面对。
拖拖拉拉地起了身,徐巧儿才向殷兰福了福身,柔声地回道。
“近来诸事缠身,妹妹烦心过甚不幸引发了喉疾,今日怕是不能如姐姐的愿了,还望姐姐恕罪。”
殷兰明了地一笑,倒是没有要罢休的样子,向着徐巧儿,她说地话越发温柔了起来。
“昭容的声音可不像是有喉疾的样子,怎么,你连为姐妹们清唱一曲也不行吗”
“行了……”
徐巧儿被殷蓝逼得没了应对,王宪嫄看着也是生气,止了殷蓝的话,她也没有明着驳她的面子。
“殷淑仪要是觉得台上的歌姬唱得不好,换一批伶人便是,徐昭容今日嗓子不适,你也不要太难为她了。”
王宪嫄出面解围,徐巧儿总算松了一口气,瑟缩在原地,她体内未发出的冷汗此时才尽数冒了出来。王宪嫄既已发了话,殷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别有深意地看了徐巧儿一眼,她便也惺惺作了罢,正好,尚食局的女官行来,刚才的那一茬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着在户外,尚食局的女官陈氏只是向后座的王宪嫄行了便礼,曲着膝盖,她恭谨地向王宪嫄请示道。
“殿下,新摘的菊花已制成了羹汤,是否此时呈上?”
王宪嫄瞥了殷兰一眼,敛着不悦,她沉着声音向陈氏吩咐道。
“呈上来吧,今日天气干燥,正好让人清清火气。”
王宪嫄意有所指的话众人心知肚明,各有心思却又都不表露于面,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陈氏本就不是局内的人,王宪嫄的话她也不用多加揣测,恭敬地垂下了首,她平声应下。
“喏。”
陈氏起身,向早已候在场外的宫人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托着呈有菊花羹食盘的女官们便分作两列行至各宫嫔妃坐席处,为各宫呈上了羹汤。
不知是刚刚那一出徐巧儿还心有余悸还是怎么地,她的脸色惨白,到现在都还未有一丝血色,目光飘忽,像是在向殷兰处看,又像是在心虚躲避,总之,神情极是奇怪。
王宪嫄刚刚尝了一小勺菊花羹便察觉到了徐巧儿的异样,以为她在忧心着孩子,便出声与她说话,想分散些她的注意力。
“这菊花羹不好喝吗,你倒是一口没碰。”
乍听到王宪嫄的声音,徐巧儿惊了一下,看向王宪嫄,她呆愣地只是本能地应着她的话。
“不……不是。”
“尝尝吧,这秋日的初菊清热的功效最佳,你近日熬夜多,食些这个正好。”
“嗯。”
承下她的恩情,徐巧儿端起了案上盛羹的玉碗,执起羹勺,她刚刚碰上勺边便听得一声惊呼。
“夫人!”
在场的人听到呼声都不约而同往声源处看去,原来那呼叫之人乃是殷兰身边的贴身宫女丹菱,此时她正拥在脸色发白的殷兰身边一脸焦急,一看那殷兰身边的狼藉,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情况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