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章:大海的精灵】
汐风牧神2016-11-04 19:226,058

  天空,究竟抹上了谁的哀愁,如此碧蓝?大海,又是浸染了谁的忧郁,更显苍青?水天之间,孤单的白鸟,咏唱着永不落幕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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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虽然不久前,才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不过此刻,列车正平静地朝着目的地驶去,昨天的事件过了一个晚上,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随着迎面而来的微风,被吹散得不留一丝痕迹。

  尤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大海,在知道即将抵达海港时,便不住地把脑袋探出车窗外眺望,想要快点看一看大海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像书中所描绘的那样……广阔无垠,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海洋。

  尤恩正对面的座位上,索尔微闭着双眼,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索菲娅则在索尔身旁的座位上背诵着什么,当尤恩询问她的时候,她说这是和剑术相关的知识,并没有告诉尤恩,再想起昨天索尔威风凛凛的样子,这让尤恩十分羡慕,不过,一想到索尔评价自己没有任何学习剑术的天赋,尤恩便又立刻丧失了斗志。玛尔斯爷爷正在尤恩右边的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那本厚重而且有些破旧的书籍,这本书连尤恩也没有读过,不过,听玛尔斯爷爷说这是他过去的旅行记录,刚才尤恩似乎看到,玛尔斯爷爷在书本的最后一页写上了“-681”的字样,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在尤恩第一百零一次把脑袋探出车窗,努力寻找着那个名为海的身影之时,碧蓝天空的尽头,终于呈现出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虽说不同,但确实就如同书中所描绘的那样,不容易分辨,那就是大海的颜色吧,纯粹的苍青。

  随着列车离大海越来越近,偶尔会有拂面而来的海风,尤恩形容这种味道为清凉而苦涩的大海气息,确实相当贴切。

  在翻过一处微微隆起的山坡后,大海的全貌,终于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了尤恩的眼前,浩淼无垠,让人深深感受到世界的广阔以及自身的渺小,或许,比尤恩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海岸边,一艘艘蒸汽轮船正喷吐着白烟离开港口,而另有一些则正在靠近,这就是蒙斯特——法洛斯南部最繁忙的港口城市。

  在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之后,列车终于如期抵达了蒙斯特港的车站。现在是下午两点,尤恩一行人在下车时,早已饥肠辘辘,这其中的原因,据说是尤恩坚持要在海边饱餐一顿,其他人争执不过,于是他们就这样,错过了列车上的午餐时间。

  徜徉在无与伦比的热闹繁华之中,尽管尤恩不断被城中新奇的景致所吸引,但是他们此刻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尤恩期盼已久的参观计划,只得被搁置到了饭后。

  在海边的一家餐厅品尝了大海独有的美味后,玛尔斯爷爷为了补充旅行储备独自前往了海港的贸易区。而尤恩和索菲娅,则在索尔的陪同下,打算天黑之前,把这座法洛斯最著名的海港,仔细地参观一遍。

  据传说,这是一座自古以来便被神明所护佑的城市,名为大海的精灵的神明,不知道这里会有怎样的神秘在等待着尤恩。

  分不清是大海自身的,还是轮船进出港口所激起的海浪,一刻不停地拍打着堤岸,溅起层层水花。从近处看才发觉,原来那些穿行于广阔海洋之上的轮船是如此巨大,它们在行进时总是喷吐着白色的烟雾,不过另有几艘更庞大的,宛如能够移动的小岛,前进时并不会冒出白色的烟气和水雾,而且运行得更快更平稳。这其中的奥秘,尤恩在书本上读到过,普通的蒸汽轮船,蒸汽火车都是使用蒸汽机带动,因此总是冒着团团白雾,而另有一些则使用源力驱动,运行时格外安静,不会发出尖锐的鸣叫,更不会冒出烟气和水雾,速度也更快,不过,这一类交通工具十分稀少,通常都是国家级别的重要运输工具。

  人声鼎沸的码头区,各式各样的货物正在一批一批地被工人们从庞大的货轮上卸下,粮食、布匹、毛皮、木材、金属,以及刚刚捕获的海产,这些货物有的被运往当地的集市出售,有的被运往附近的作坊进行加工,还有的被装进足有一人高的木箱,运往内陆的其它城镇,尤恩一眼便找到了自己在里塞尔斯城时最爱吃的土豆,不知道……里塞尔斯城中的货物是否也是来自于这里呢?

  工作完毕的水手,成群结队来到附近的酒馆开怀畅饮,不时传来欢快的歌声;街边的杂耍艺人不断地把观众们逗乐,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行人;各式各样的作坊之中,工人们挥洒着汗水,吆喝声不绝于耳;繁忙的集市之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在努力经营着,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平凡的生活。

  夜色渐浓之时,海岸边的灯塔准时亮了起来,灯光穿越重重迷雾,指引着归航的船只,犹如漆黑夜空之中的那一抹星光,指引着……独自在无尽旷野之中赶路的旅人。

  当玛尔斯爷爷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贸易区归来之时,已经临近就餐时间,不过,在晚饭之前,一行人决定爬上灯塔,从高处仔细看一看这座,传说中被神明所护佑的城镇。因为尤恩发现,几乎每座房屋的屋顶上都有着一个小小的草堆,有点像鸟巢,可是如果不登上高处,便没有办法看得清楚。

  远离尘嚣的灯塔塔顶,一位年迈的灯塔看守人,正在做着每日例行的维护工作,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看他熟练的身手,大概已经在这座夜幕下的灯塔之上,守望着往来不息的船只,数十年之久。

  尤恩朝城镇的方向望去,每家每户的屋顶上,无一例外,都有着一个圆形的鸟巢,不过,里面似乎并没有任何鸟儿生活的迹象,大概已经闲置许久了,想必鸟巢的搭建一定极为精致,即使经历了漫长时光的风吹日晒,依旧如此完好。

  注视着那些如同艺术品般美妙的,却空空如也的鸟巢,萦绕于尤恩心中的疑问,就和笼罩着这座港口城市的神秘传说一样,久久无法释怀。就在尤恩思忖着这个令自己百般困惑的奇特现象之时,之前一直忙于灯塔维护工作的老人,慢慢开口了。

  “春末夏初之交,成群的白鸟便会不远万里,从大海的对岸来到这座城镇繁衍后代,寒冷的冬天将至的时候,它们便又带着幼鸟一齐离开,到海对岸温暖的地方去,这些鸟巢就是它们去年留下的。雄鸟总是先于雌鸟回到这里,把破旧的鸟巢重新装饰过后,等待雌鸟的归来。由于它们总是从遥远的海天之间出现,又在同样的地方消失,因此,自古以来,便被居住于此的人们称为——‘大海的精灵’,据说,它们的出现能够保佑出海的船只平安归来,在这座港口城市之中,一直享有着神明般的地位。”在尤恩万分期待的目光之中,看守灯塔的老人娓娓道来,神情中流露出的,是献给那些自古护佑着这座城市的神明的,无比的敬畏。

  “再过几天,就差不多是精灵们归巢的日子了。你们是游客吧?请好好期待这场无与伦比的盛会!”就在尤恩一行人告别守望灯塔的老人,走下楼梯之时,老人的声音隐约从尤恩身后传来。

  回头望去,高耸的灯塔顶端,缓缓转动的巨大赤色源力,一道耀眼的光柱正从缺失的一角射向远方,在老人轻声念起的咒语下,光柱的方向不时变换,为远方的船只照亮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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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港口的早晨比起其他地方,可要热闹太多了,早在曙光把世界照亮之前,勤劳的人们便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最近,由于海上风暴的关系,大部分游轮航班已经取消,这意味着尤恩他们暂时无法前往米利都,而这个看似相当棘手的消息,却成为了尤恩此刻如此兴高采烈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尤恩成功地劝说了同伴们在蒙斯特再呆上几天,这样一来,尤恩也就有机会亲眼目睹,昨天看守灯塔的老人所描述的盛会。

  这一次并没有像昨天的午餐那样发生分歧,尽管还有少数几个前往米利都的航班没有取消,不过,玛尔斯爷爷也同意在蒙斯特再逗留几天。据说,玛尔斯爷爷虽然来过蒙斯特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在这个季节来到这里,因此他也对精灵们的回归充满期待。索菲娅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不过从她脸上掩藏不住的笑容来看,她的想法一定也和尤恩一样。索尔则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态度,即便是昨天的午餐,索尔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午后,当同伴们皆已返回旅馆休息之时,尤恩仍独自一人,坐在堤岸边,眺望着大海与天空的交界处,寻找那一抹比天空之蓝,大海之青,更为夺目的色彩。

  “这一次,就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吧。”尤恩的耳边,离开里塞尔斯的那天玛尔斯爷爷所说的话语,不经意间回响,令尤恩短暂地恍惚失神,不过很快,尤恩的思绪便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无比美丽,令自己渴望去靠近的,未知的世界,如同老人所期待的那般。

  当太阳从头顶悄然掠过,海面的波光稍显黯淡,令尤恩翘首期盼的心倏然跳动的,白色精灵的身影,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了遥远世界的尽头。起初,只是微小的几点,几乎无法辨认,犹如不小心滴落在蓝色画布上的白色颜料,然而,这不经意间添上的一笔,却渐渐扩散开来,使原本静止的画作,成为了灵动的神迹。

  成群的白鸟出现在尤恩目所能及的最远处海域上空,虽然称不上遮天蔽日,但是数目也十分惊人,精灵的白影,掠过天空,拂过大海,穿过轮船喷吐而出的层层白雾,朝着铭刻于它们记忆之中的诞生之地,如梦似幻地降临,降临于口耳相传的传说之中。

  起先,只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海平线的尤恩发现了精灵们的踪影,可是慢慢地,随着精灵们的身姿朝着海岸一点点靠近,即便是百般忙碌之中的人们,也因为它们洪亮的鸣叫声而抬起头来眺望。

  轮船上的水手告诉码头的长工,码头的长工告诉路上的行人,路上的行人告诉作坊的工人,作坊的工人告诉集市的商人……几乎就在一转眼,伴随着城中汹涌的人潮,整座城市的人们,便皆已听闻了大海的精灵归巢的消息。

  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所有人都朝着最近的海岸聚集,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远方的海平线,静静等候着这些缓缓靠近的精灵。在每个人晶莹闪烁的目光之中,尤恩或许渐渐明白了,明白了那个属于这座海港的传说——“大海的精灵”,与尤恩单纯的好奇截然不同的,是这座城镇的人们心中,那种震撼人心的热情,或者……可以说是虔诚。

  每一个人,仅仅,仅仅就是这样,站立着,注视着,时间,却仿佛停止了流逝。每个人的脸上,那种无与伦比的喜悦,是真正能够让任何一个,即使对眼前的这一切一无所知的人,也能够感同身受的,发自心底的喜悦。

  置身于那位泪流满面的,守望灯塔的老人身旁,尤恩的心中,一定能够深深地感受到……那样发自心底的喜悦,和我们平时所说的高兴,欢快,是截然不同的存在。那种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轻叹,或者,又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已然长大成人时的欣慰,从人们的心底,慢慢凝结为最真挚的祝福,飘向了天空之蓝与大海之青的交界。

  随着扑动翅膀的“噗噗”声传来,飞在最前方的精灵正急速驶过守候已久的人群,降临于城镇的上空,最终,当越来越多的白色精灵的身影,回到这座,已经等候了它们六个月的城镇,天空便彻底被精灵们的白影所覆盖,人群中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热情地迎接着这些,美丽神圣的精灵。

  冬日的严寒早已退去,皑皑白雪消融在了温暖和馨的空气之中,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缤纷的大地,树木花草尽显绿意,在这梦幻般的世界之中,此刻,就只缺这些圣洁的精灵了。

  绝大部分的精灵,就像是记得自己曾经的居所一般,在一段急速的俯冲之后,没有丝毫的犹疑,便张开翅膀降落下来,雪白的羽毛清晰可见;另有一些,或许是因为时光荏苒,城镇的变化而忘记了过去回家的路途,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才终于决定了自己的方向;还有一些刚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年轻白鸟,则显得有些踌躇,初入这个浩瀚无垠的世界的它们,需要用自己的力量,撑起一片属于它们的天地。

  当最后一位精灵从人们头顶滑翔而过,降落在一座老式教堂的屋顶,朝着守候已久的同伴们鸣声示意,已经是暮色氤氲之时了,海岸边渐渐平静的人群,这才一点点地散去。当尤恩回过神来之时,是否会有这样的惊叹?惊叹着,自己竟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凝视着这些来自远方的归客,从烈日高悬的午后,到夕阳西下的暮时,却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倦怠。

  或许,或许这是因为,生活于此的人们心中,那种过于耀眼的光辉,不觉间,深深地感染了自己吧。这些大海的精灵,对于这座城镇的居民们而言,是带来福泽的神明,需要心怀敬畏,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却又把这些神圣的精灵视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目睹它们的成长,倾听它们的祝福,守望它们的归途,真切地希望,希望它们,祈祷它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这座城市,回到这座,属于他们的,属于它们的,永远……守候于此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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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一转眼,距离那次难忘的盛会已经好些天过去了,先前归巢的雄鸟,如今依旧孤身一人守卫着家园。虽然看守灯塔的老爷爷说过,雌鸟通常会比雄鸟的归巢时间要晚一些,但是人们眼中的失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得到印证,很多人都担心,今年,雌鸟或许不会回来了。

  当心中的担忧最终成为真实的所在,即便有再多失望,悲伤,痛苦,人,还是必须朝着曙光升起的方向,坚定地,迈开脚步,就像此刻……尤恩眼前的人们那样,尤恩眼前的,这些精灵那样。

  原来,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并不是每一年精灵们都能够回到这座城镇,有的年份只有极少数的精灵能够回归,有的年份甚至无法看不到任何精灵的影子,而在这些年份,海上往往风暴频发,出海的船只必须格外小心谨慎,或许,大海的精灵们,也被剧烈的风暴挡住了迁徙的道路吧。

  尽管每一年都要经历如此严峻的考验,但是这些大海的精灵们,为什么,为什么仍然不断进行着,这样一趟路途遥远的,危机四伏的旅程?因为神圣旅程的终点,等待着它们的,是它们曾在此繁衍生息的,讲述着属于它们的传说的,诞生之地——它们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又或者……也许,也许真的就像当地的居民们所相信的那样,精灵们的回归,是为了给居住于此的人们带来祝福,带来那一份,向神明祈求的祝福。

  如果是在从前,尤恩大概只会把这当作人们美好的心愿吧?不过,此刻的尤恩,在目睹了那一刻,每个人眼中虔诚的目光,耳边回响起那一刻,每个人口中热烈的欢呼,尤恩便不由地想要去相信……相信神明的所在。或许,或许真的就是这样,或许,或许这些纯白无暇的精灵,真的无法忘记,无法忘记人们虔诚的祈祷,真切的祝愿,正如执手相随的人们,再也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它们……空灵神圣的身影,荡涤心扉的歌唱。

  神明,如果创造世界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一定,一定也会如同神话中的那样,将他的光辉赐予这座古老的城镇吧。穿过灯塔顶端的朝阳,隐约可见的身影,迎着光辉,消散在了满目金色的世界之中,在尤恩恍惚失神的刹那。

  隔天,当尤恩一行人顺利乘上前往米利都的游轮,虽然,直到蒙斯特——这座人与鸟共同生活的城镇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尤恩也没有能够寻找到归巢的雌鸟的身影,唯独孤单的白鸟,久久徘徊于水天之间,不住地呼唤。

  但是,尤恩相信,来年的这个时候,它们一定会回到那里,带着最圣洁无暇的祝福,与照亮世界的曙光一起,回到这座……被神明护佑的城市。

  因为,大海的精灵,一定,一定不会让那些勤劳善良的人们,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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