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出手相救
我穿过地下通道,在出站口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陈晓琴娇小的身影,在左顾右盼地等待着什么人。环境嘈杂至极,我大声的呼喊只能惊吓到正前方赶路的颤颤巍巍的大爷,没办法,只能将眼神焦点锚在陈晓琴的后脑勺上,迅速向该位置移动。车站外人头攒动,举步维艰,我在保持呼吸与避免吸入他人体味中间艰难抉择,尽力的绕过各路工农学商男女老幼,这让我与陈晓琴并不远的路程,足足走了五六分钟。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我突然在距离陈晓琴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此时,一辆目测换了五手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了陈晓琴面前,桑塔纳车窗大开,冒出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头,同样操着一口浓厚的口音问道:“你是陈晓琴同学吗?”
陈晓琴被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的回答:“我…是陈晓琴,您是?”
那小胡子蹿下车门,用十分卖弄的一种客气姿态招呼着陈晓琴,一边上来近乎是夺的要帮陈晓琴把行李搬上车,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我就是周云的朋友,周云有急事出去了,特意吩咐我来接你。我想到你东西多,这车是我借来的,上来吧,我送你去学校。”
陈晓琴很费力的理解着小胡子浓厚的口音,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她顶多想象到了她的周云师兄只身前来,帮她拎着箱子,陪她坐公交车前往学校,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眼前的情况也让她有些傻眼,大脑有些空白的阶段,唯唯诺诺地被小胡子将人和行李拖上了车。小胡子过度殷勤地笑着,自己也上了车,紧接着关闭了大开的四扇车窗。
车辆启动后的下一秒,我冲出人群挡在了车前,虽然膝盖被撞得生疼,还是近乎打架地将陈晓琴带下了桑塔纳,脱离了小胡子的控制,离开了火车站这块是非之地。
在不久后的一次网络聊天中,陈晓琴问我:“你当时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们是骗子呢?”
“直觉。”我简单而迅捷的打出两个字,敲下了回车键。
“都说女人的直觉敏锐,原来张远的直觉比女人还敏锐,此事应引起重视。”几秒后,屏幕上传回了这段话,后面带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我一向直觉很准的,不要嫉妒我的天赋。当时你打完电话走后,我妈在电话里给我聊了火车站以代接人的名义行骗的事,我当时就有些担心,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太对劲,便立刻跟了出去。”
我接着敲击键盘:“其实我也并不确定我的判断就一定准确,也许开车的小胡子真是周云的朋友也说不定啊,所以当时我站在离你们不远的位置观察着。”
“那你后来怎么就突然觉悟,冲出来把我救走了呢?”后边仍然跟着那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因为,第一,小胡子摇上了所有车窗,第二,我环视四周,在离车不远处看到了那个抢咱们电话的矮子。”
半年之后,《华商报》法制专栏刊登了名为《火车站派出所破获行骗团伙》的文章,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文中指出,在火车站附近,有一伙当地的无业人士,将火车站内的部分公用电话线路非法篡改,乘客在使用公用电话拨打接站亲人的电话时,会被转接到犯罪分子的电话上,犯罪分子以其亲人有事,托他们代为接站的名义,将乘客诱骗上车,将车开至人烟稀少的地段后实施抢劫。
印证了我当初所有的推断。
矮个男子与小胡子就是那伙犯罪分子之一。陈晓琴打电话前,矮个男子故意以有急事的名义抢过电话,就是为了在电话上做好手脚。陈晓琴拿起电话时没有拨号提示音,此时电话线路已经被改动,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试着按下了电话号码,看起来像是接通了,但话路其实被嫁接到了另一边犯罪分子的电话上,所以当时接通提示音有些奇怪,但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陈晓琴纯洁率真,在电话里直接就报出了她的姓名和她要找的人的姓名和身份,这便给了犯罪分子更便利的条件。他们便立刻以“周云师兄”有事,托舍友代为接站的名义,获得了陈晓琴的信任,将陈晓琴诱骗至车站外并登上他们的车。
当我把报纸拿给陈晓琴看时,她的小脸煞白了一晚上,都忘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如果我没有冒着膝盖被撞碎的危险将你解救下车……”我阴笑着点戳陈晓琴的小心肝。
“第一,金秋九月的西安,凉风习习,温度舒适,可小胡子却摇上了所有车窗,根本没道理;第二,在站内时我就看到矮子跟着你,在离车不远的位置又看到了他,正瞄着桑塔纳做上车的准备。我预计下一步应该是这样:等你坐定,车开起来时,矮子突然窜上车。你根本反应不过来,车就已经开了起来,没有下车的可能,车窗也被关上,即使呼救外边的人也听不见,而此时小胡子开车,矮子更有可能会拿刀胁迫你,两人配合着将你带到人烟稀少之地,将你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虽然在之前那次网络聊天中已经给陈晓琴叙述过这种推断,但在事件被报纸曝光印证的此时此刻,再一次捻着我的下巴磕抑扬顿挫地陈述,实在充满了柯南借毛利小五郎的声音揭露事件真相时的快感。
“万一遇上两个色鬼,看到我们陈晓琴如此的曼妙,心生不轨,结果更不堪设想啊……”说出这句话前,我是想进一步强调自己的大功大德的,可是一说出口便开始懊悔,因为我怎能容忍如此清秀可爱的女孩受到这种亵渎,即使是作为推测出现在头脑中也不行!便十分想掌掴自己,结果陈晓琴的右手赶在我的左手之前清脆而有力地贴到了我的左脸之上。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眼瞧陈晓琴抹着眼泪跑回了宿舍,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琢磨着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如果我没有冒着膝盖被撞碎的危险将你解救下车”的后半句----“还不以身相许以回报我的大恩大德。”
后来,老郑教导我:“女人的胆儿几乎就跟葡萄那么大,彪悍些的女人,胆儿顶多也就是提子那么大。没事闲的去揉捏极易爆裂的葡萄玩,基本就是找死。”
老郑继续教导我:“女人由于各种原因丧失心智时,基本上可以不拿她当人类看待,她所能做到的已经超越了物理、生物、化学规则。”那我们学理科的将来该用什么学术系统理论对付将来的老婆?
老郑总结道:“一个胆子比葡萄小的女人,在确认了自己曾经经历的,是真切的犯罪过程时,如何能不后怕呢?此时身边还有个想邀功请赏的家伙再添把油加把醋重述案发场景,怎能不害怕得丧失理智呢?这个时候你不是救命恩人,你就是罪犯!”
我跪拜在地,感激涕零:“老郑,我拜你为师!”
时间回到我把陈晓琴从车里拽出来的时刻。我以自己是陈晓琴男朋友的名义,不由分说将她和行李拉下车,小胡子意图阻挠,我故意不理他而是大声地和陈晓琴争吵,说什么即使咱俩吵架了也应该由身为男朋友的我来接你之类的话,陈晓琴似乎有所察觉,虽然没说什么话却一直跟随着我的节奏。我注意到那个矮子也意欲上前,但我的声调引起了旁边人群的注意,让他们没有轻举妄动,最后,我在胡子和矮子那到手的鸭子飞了的遗憾表情中,领走了陈晓琴。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坏人啊?也不会就让我赶上吧。”尽管略有察觉,但陈晓琴还是有点将信将疑,还担心因为我的鲁莽,得罪了周云师兄以及他仗义的朋友,直到后来联系上那个周云师兄,她才相信了我的推断。周云他老人家昨晚熬夜打CS,这会还在宿舍呼呼大睡呢,接起电话还一箩筐的不耐烦。
“你这师兄太不靠谱了,别用他了,咱俩一起吧。”我怎能再次错过这个天赐良机,充满大男子主义地拖着她的行李,迈向通往西安D大的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