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学习部VS怪盗美德(解决篇)
时间过去有半个月,当我结束了全部调查,将结果讲述给老骆听时,老骆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攥成拳头的双手甚至在暗暗发抖。据听说,老骆已经很久没有表达出这种复杂的情绪了。
“此话当真?”老骆压低声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可是会造成D大内部震荡的大事。”
彼时,学校高层因破获了怪盗美德的第三次犯案并追回了赃物,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行动指挥部总指挥王主任看着被工人刮开白色油漆的镀金时针重新出现在眼前,那表情就好像是追回了自己的亲儿子,随后几乎是老泪纵横的对老骆以及行动指挥部成员进行了表彰----当然鉴于学习部的隐蔽性,我还是没有得到公开的表扬,老骆帮我提交了申请,希望可以将功补过,减轻我留校察看处分的等级。但学校高层更迫切的事情是,在怪盗美德事件造成D大满城风雨的时刻,使用各种宣传手段宣扬怪盗美德的败北,歌颂校园安保的强大,重塑和谐社会的形象。
在这个时刻,我阐述给老骆的观点,将会给这种局面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我十分理解老骆的复杂情绪。作为D大往届生、心底热爱着D大校园的他踌躇满志,可是向前进一步,东海扬尘;作为学习部部长、以维护校园稳定为己任的他谨慎小心,可是向后退一步,寝食难安。
对于老骆的质问,我点了点头,将我从塔顶缴获三样赃物,到所有线索调查结束的细节和盘托出。
“先从笔记本说起吧。据怪盗美德所述,这是第一件满香阁案中被盗走的物品,可是当初我们亲自拜访满香阁梅经理的时候,他却说丢失的只是一些钱财,我当时就觉得他有所隐瞒,于是我重点研读了笔记本中的内容。
“厚厚的笔记本上罗列着各种清单、数字,像是一本账簿。起初,我对于笔记本中账务明细根本看不懂,但好在我有一个经济管理学院的女友。陈晓琴帮我过目账簿中的账务,没多久就发现了问题,她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账簿,而是一本双重账簿。双重账簿即记录着两份账务的账簿,一份原始的只有内部人员可以看的对内账务,另一份经过巧妙篡改后公开的对外账务,目的是逃避各类检查。陈晓琴经过细致的比对,发现了两份账务中差别最大的一项。
“难道这就是怪盗美德真正想揭示给人们的东西?我联想到初次见面时他在天台上对我说过的那些关于魔术精髓的话,也许他真的如人们所说,是侠盗亚森罗宾那样利用偷窃行动揭露罪恶的人物也说不定呢。站在这个角度上,再细细品味他预告函中的后半段内容,突然领会了其中的全部含义。
“怪盗美德的意图就在于此。
“也因此,梅经理会在第二天就宣布撤案,并在我和东仔前去调查的时候隐瞒实情,他心存侥幸,不想让事情被曝光。
“考虑到这,我决定开始暗中搜集证据。在掌握了线索后,搜集证据变得不那么难。
说完这些,我拿出笔记本和取证过程中拍摄的照片摆在桌上,老骆一一查看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说那件女性内衣。我回忆起怪盗美德发出第二封预告函。
“方杰说的第二个可能性是关于‘我将倾听暮间行雨的杂音’。”
“最后再说镀金时针。这也是最难的一个,之前两个案件中,陈晓琴和方杰在不同方面给予了我帮助,但这回没人再能帮助我。我决定进行一些反推,经过前两次调查,我明白了怪盗美德的预告函和所盗走的物品直接与某种恶行挂钩,如笔记本中的双重账簿揭露了‘渗毒的配料’即地沟油,女性内衣暗示了‘暮间行雨的杂音’即性交易,那么第三封预告函中,镀金时针与‘舞弊的魔掌’也应该有关系。
“有必要再对镀金时针进行调查,我利用学习部特权再次回到钟塔顶端的齿轮机房,打开暗门观察这根巨大的时针。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两根巨大的表针不断在我眼前划过,不断地重合又分离,终于,我在它们又一次分离的时刻发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发现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下,分针有些发红、发暗,表面却很光滑,而时针发出自然的黄色光泽,表面却有些鸟啄的印记。我回忆起物理课上学习到的知识,镀金的特征是质地较硬,不易留痕,时间长了会褪色而变暗发红,呈现此特征的分针没什么问题,然而时针……似乎呈现的是黄金的特征,黄金质地较软,用牙齿咬会留有印,光泽金黄自然,时针上留下的鸟啄印记,以及散发的光泽,隐隐透露着他贵族的身份。
“我震惊了,每天走在校园中,眼前的钟塔表盘上,竟然有一根黄金塑造的表针,如果这是真的,这根长达四米的黄金表针将意味着巨额的财产数目,原来这才是怪盗美德选时针而不是分针为目标的真正原因。意识到这点,那镀金时针,不,是黄金时针与‘舞弊’就能够联系上了,这里一定存在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我回忆着钟塔守备行动之前我查阅的有关钟塔的信息,又结合D大校园里流传的一些说法,总结如下:D大新校区的施工建设缓慢是广为人知的,还记得我刚来D大报到时,校园活像一个大工地,如今已过去了将近两年,校园建设也没好到哪去,除了行政楼、教学楼、食堂这些必要建筑先行完工之外,图书馆、体育馆、礼堂这些非必要建筑都处于烂尾或施工极其缓慢状态,完工的宿舍、医院、篮球场也都呈现墙裂、地陷等豆腐渣工程的特征,唯独这个钟塔,是中途插入的一项工程,却十分迅速、高效、质量过硬地完成了建设,这其中必有蹊跷。
“顺着这个思路,我向校园内的建筑工人打听到了他们的雇主----安西多福建筑公司,并咨询到了主管D大施工建设包工头的电话。我打电话过去想询问这个情况,没想到接通电话的人说:‘不便接听电话。’后挂断了电话。
“我开始总结情况,结合怪盗美德的第三封预告函,我认为,安西多福建筑公司,存在以行贿手段开展业务的陋习,主管D大施工建设的包工头先前一定也和D大相关人员有过舞弊的行为,这便是‘舞弊的魔掌’,而黄金时针就是进行贿赂的筹码。‘将众目睽睽之下的秘密融化,虚幻的财宝将被美丽的品德带走’指的就是怪盗美德作为正义的化身将‘众目睽睽’却无人发觉的黄金时针揭示,并将这种虚伪卑劣的权钱交易破坏的决心。 “那么D大这边有舞弊行为的是谁呢?多方打探后得知,学校内全权负责施工建设这一块的,还是那个副校长级别、主管德育工作的王主任。接下来就是我的猜测了,也许王主任将D大施工建设承包给安西多福建筑公司后,包工头暗中私通王主任,承诺返还巨额回扣,但不要追究工程质量。王主任被对方承诺的巨额财产诱惑,答应了这个要求,于是学校里出现了大量滞缓和豆腐渣工程,节余下来的钱将会自然而然流入包工头和王主任的腰包。但是由于做得太过分,引起一些人的警觉,于是两人被盯上了,王主任也无法明目张胆地接受这笔巨额财产,如果他的户头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大笔钱,一定会被调查,藏在家中也有被抄家检查的隐患。于是包工头和王主任想出一个办法,即在校园内建设一个钟塔,将行贿的巨额财产购买等价的黄金,熔成时针的形状,挂在钟塔的表盘上掩人耳目,待风头过去了,再把这笔财产转移。结果包工头被先行抓捕归案,而王主任由于还没有掌握受贿证据----也就是隐藏的黄金时针,还暂时无恙。 “我回忆起在钟塔案件行动中,作为行动总指挥的王主任在围观人群中露出的焦虑表情,原来那不是责任心,而是对于自己财产的担忧。还有案件结束后王主任看着时针失而复得,那种追回了自己亲儿子般的激动之情,同样不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喜悦,而是对于黄金没被带走的侥幸。”
第三部分我拿不出更多的物证,但老骆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老骆语重心长地说,在他的眼中,我发现那种复杂的情绪正在逐渐减弱,一种坚决正扶摇直上。
D大前所未有的一场地震。
比起之前的踌躇满志,老骆最近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泰然自若,但我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态与头顶激增的银丝,他一定暗中操劳了很多很多。而老骆说在这场战役中,自己只是在后方做出努力,他更感激的是在前方冲锋陷阵的我。而我,虽然身在前线,是不是更该感谢在更前方举着旗帜引领我的那个家伙呢?
顺带提一句,老骆为我提交的减轻处分申请被驳回了,原因是新上台主管德育工作的刘主任是应用文理学院赵院长的老友,因此对我心存芥蒂。
怪盗美德后来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也许是暂时完成了使命吧。学生们了解了情况之后,对于怪盗美德的反响极速转好,校园里经常听到怪盗美德的传说,他人格的高尚,他行动的英勇、他魔术的独到,让我有点不胜其烦。
但是这些不断萦绕在耳边的话语,却像不断的案情回放,强迫我一遍又一遍的重温那些场景,逐渐的,在三次事件中遗留的种种疑惑却如抽茧剥丝般,被层层解开。我追随着心中那个答案,寻找着那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