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凉亭的上方牌匾之上,用着赤金色的细腻漆底,描摹着“望月楼”三个硕大潇洒的字体。那字体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仿佛印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刺目的要人睁不开眼。
而那凉亭的顶端似乎是玉石镶嵌而成的,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亮的惊人。整个小亭子混体通白,细腻通透的好似婴儿的肌肤一般柔滑。
饶是云曦染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也不由得感叹起来这白玉颜色的纯粹。
“这是用当年皇上在樊净古寺中得到的白玉一块一块给砌起来的,虽然皇上不甚喜欢,但是梅妃娘娘却喜欢得很,因为这玉罕见的很,同品种的不如它白,同样白的又不如它质地要好,所以做出来的凉亭效果极佳。”
老林那称赞的语气里,还带着敬畏和怀念,像是在悼念一位自己深思的故人。
也的确是故人,依照云曦染的了解,轩辕澈的生母已经过世了十几年,好像还是个在轩辕澈面前不能够去碰的禁忌话题。
那……
她就这么进了这凉亭的话……没有关系的吧?
老林看出她的顾虑,笑道:“没事,您的话,绝对可以。”
以他看人的眼光来看,曦染公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能够打破王爷一直隔着的屏障。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有点虚……”云曦染低叹一声,默了半晌,才道:“回去吧。”
老林心中诧异着,面上却是不显,仍是应了。
两人回了玄枫殿,老林吩咐底下的下人们给她送来了吃食,云曦染坐在椅子上,刻意的吃的很慢,想要等等轩辕澈回来一起。
但是也不知道轩辕澈他眼下到底是在忙活着什么事情,忙得不得了,从云曦染出了门到回来吃完了饭,他人还是没有回来。
吃饱喝足的云曦染又感觉自己本来舒坦一点的肚子又开始闹腾起来,难过的她又找着萧皎换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在里头垫着,本来打算着靠在榻上小小的眯上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的,就靠着软塌睡了过去。
偏厅。
“我以前就和你讲过,曦染公主的身子状况和其他的人的略有不同。”高阳看着眉头紧皱的轩辕澈,无奈的耸耸肩。
“就没有什么治愈的办法?”轩辕澈的手有意无意的掀起茶碗的盖子,嗓音淡淡。
“被那个什么……那个乐师,给下了药的时候你就该察觉到,她作为女子,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做母亲。”高阳无情的给他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轩辕澈掀起茶碗盖子的动作骤然僵止。
“普通女子该来的她没有,眼下突然有了,也左不过就是因为我给她用了刺激性的药,让她暂时变回‘正常’。”
见轩辕澈紧抿着唇没说话,高阳想了想,放缓了语气,又道:“呃,也不是完全不能,这个东西要看缘分,再加上你平日里将她管的严实一些,不能碰的东西都别碰,应当会好上一些。”
说着说着,高阳自己都有些无奈起来了。“我总感觉你这个未婚妻身上不简单。”
“哦?”轩辕澈长眉淡淡一挑,反问道:“怎么?”
高阳一瞬间沉默,好半天了,才扭扭捏捏的看了轩辕澈一眼。“这么说呢,就是你这个未婚妻身子弱……似乎不是天生。”
“高阳。”轩辕澈忽然喊了他一声。
“在!”高阳惊得一个寒颤,下意识的高声应道。
等到自己这么反应完了,高阳才懊恼的想要一巴掌把自己给拍醒。
他娘的,他怎么就对突然摆正脸色的轩辕澈,那么的感到害怕呢……
“你发现了什么,尽管说。”
轩辕澈那寒凉的嗓音冰的他一个激灵,差一点儿没把手里面的东西给全然扔了出去。
靠,他有多久没听见他这样说话了?
好像自从曦染公主到了他身边之后,这个男人就是一直把狐狸尾巴给藏了起来的,眼下一听见这样的事情……
瞬间就露出来尾巴了。
高阳不由得的在心里头嘟囔着:轩辕澈是个爱妻如命的老狐狸啊……
他清了清嗓子,摆正神情,道:“一般人的身子弱,都是从娘胎里面带下来的,我给曦染公主看了这么多回的身子,大体的也了解了一些,但是看来看去,一般人身子弱左不过就是受不得寒、病弱咳嗽、走不了很多的路,走不得路这一点尤为重要。”
“但是你看你的未婚妻,可有这样的情况?”
轩辕澈摇头,淡笑道:“她除了身子受不得寒,一直都很有精神。”
是个精神头十足的小丫头,比如你给她爱吃的玫瑰酥,带她去看街市的花灯。
一直都很有精神。
“对,那就是了。”高阳点点头,继续解释道:“所以我就断定,她的这种情况不是天生就有的,而且她身上这样的情况我询问过一直伺候她的妈妈,说是自小就这样,这么多年都没调理过来,让那么小的孩子出现病症,只有从母体下手,所以我的意思……”
高阳说着说着,忽然就噤了声。
下面的东西,他可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
再往下面深究的话,可就不是简单的看病了,一点一点的往后揪出来的,都是后院宅门之中的秘密。
高阳一个小小的太医,他可没那个胆子就说这样的话。
轩辕澈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那茶盏的盖子,一下一下的,被他用手盖起来又放下,偏厅里面静的听不见其余的声响,唯有那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突兀。
“知道了。”
轩辕澈最后如此说着。
云曦染在用餐的时候,外面下了一场雨。
兴许是夏日的时候空气太闷,连老天爷也看不得云曦染如此炎热,本来她还在念叨着天气太热,结果就真的下了雨了。
啪嗒啪嗒的雨滴坠在屋檐上,那一下一下的声响伴随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响起。
室内一片安静,因为外面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天空灰蒙蒙的,屋子里面没有点灯,显得有些阴暗。
轩辕澈掀开帘子一角,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刚刚换完被雨滴打湿的外衣,一回头,正对上云曦染那双刚刚睁开的睡意朦胧的双眼。
“醒了?”
“恩……”云曦染应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这才道:“你方才和高阳聊些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聊了些你这段日子要注意的东西。”轩辕澈将从外面带进来的红枣茶倒进桌案上的茶盏里,递给云曦染,“喝了。”
“唔,不喜欢这个味道……”云曦染嘟囔着,一闻那浓浓的蜜枣搭衬着红糖的味道,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喜欢也喝了。”轩辕澈皱眉,斥责道:“你不喝身子又不舒坦。”
“可我喝了也感觉浑身都不舒坦。”云曦染无辜的眨巴眨巴着眼睛,和他反驳道。
轩辕澈淡淡的瞥她一眼,云曦染哼哼着噤了声,乖乖的接过去一口闷的喝完。
唔,真难喝!
云曦染吐着小舌头,一脸的嫌弃表情。
“对了。”云曦染像是想起来什么,回眸看向轩辕澈,“花想容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轩辕澈瞥她一眼,把她喝完的空茶盏端回来,淡淡的道:“怎么,关心她?”
“那可不是。”云曦染哼哼着:“人家可是怀了你的孩子,稍微的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不会落人口舌,平白给我弄了一个妒妇的名头。”
“妒妇倒是算不上。”轩辕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哦……你问。”云曦染见他难得章说话,便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见云曦染乖乖的坐在那里,眨巴眨巴着眼睛等待自己问话的小模样,轩辕澈看的心头一阵发软,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上一次带你去青楼,见你听完花想容弹琴之后有些恍惚,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云曦染一愣,这距离上一次逛青楼已经很久过去了,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个了?
“唔,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是总感觉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好。”云曦染眯着眼回想,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熟悉?”轩辕澈漫不经心的问道。
“恩,应当是熟悉的吧。”云曦染说。
“云王府乔氏被执行石刑,家产一律尽数充公,但是其中一枚纯金的玫瑰红宝石簪子,却被记录了丢失。”见她歪着脑袋的样子甚是可爱,轩辕澈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捏着她脸颊的两块软肉。
那双带着点外头雨水凉度的大掌,在闷热的房间里面显得格外冰冰凉凉的,摸在她脸颊上很是舒服。
“恩……”下意识的,云曦染应了一声。
双眸定定的看着轩辕澈的方向,似有些放空,又有些随然。
只是那两颊上挥之不去的红晕,暗示了此刻她内心深处汹涌着的波涛。
“那东西,在凝香阁被找到了。”纤白的指尖轻抚在她颊边,动作轻柔至极,从那水色的薄唇之中吐出的话语也是温柔缱绻的很,但是那里面的内容……
云曦染一脸的懵逼。“什么?”
轩辕澈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轻轻地用指腹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花想容是你二姐。”
“……”没人回话。
轩辕澈又捏捏她的脸,云曦染还是双眼睁大、没有反应,还在发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