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宫中大宴,丝竹声声,歌姬欢舞,唯有幽汮只顾埋头喝酒。
从前,她从不知酒是何物。
从前,她从不知肉是何味。
从前,她从不杀生。
脸上泛着红晕,幽汮摇摇晃晃的起身,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宴。
撇下含清,幽汮独自一人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在回宫的必经之路御花园里。
扶着亭心湖的围栏慢慢走向幽汮宫,只剩天上那轮圆月照映下的昏暗光线,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幽汮的身体突然不受自己的控制,直直栽入亭心湖中。
脑海里一片空白,幽汮任由苦涩的湖水包围住自己,甚至都忘记了挣扎。
就在幽汮以为自己要长眠于此时,一双温暖的手揽住幽汮纤细柔软的腰肢,带着幽汮游向岸边。
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单手扶着幽汮,用力拍打着幽汮的后背,幽汮咳嗽几声,吐出湖水。
“十三王爷?”幽汮侧头看着十三王爷,有些奇怪道。
十三王爷白鹿乃先帝幼子,和白延一母同胞。不过十三皇子一向风流不羁,从来不爱参与任宴会,也从不过问朝政。正因如此,十三王爷才能做个闲散王爷,保荣华富贵,也保全了和白延的兄弟之情。
其余争夺皇位失败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不是被囚禁就是被软禁。
“皇嫂莫不是为了皇兄才如此想不开?”十三王爷痞痞一笑,湿漉漉的发丝顺着衣袍往下滴水。
“不胜酒力罢了。”被冷水一激,幽汮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多谢王爷出手相救,王爷若不介意,去幽汮宫换身干净衣裳吧,小心着凉。”
十三王爷大笑两声,“不了,下次再来皇嫂宫中讨杯酒喝。”
既然十三王爷不愿,幽汮也不勉强,告辞一声离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各个达官贵人家的娇俏小姐都被送进了宫,封妃封嫔,美人婉仪更是多不胜数。
白延越来越忙,一个月也不来幽汮宫一次,只是偶尔差人送些赏赐。
许多宫女都被幽汮打发去了别地,幽汮宫也变得越发冷清。
转眼便是两年,竹风怀上了龙嗣,白延大多时间都留宿在凤翎宫,幽汮宫也就十三王爷还时常过来陪幽汮聊聊天。
正是夏暑时分,十三王爷如往常一样,来到幽汮宫讨酒喝。
“皇嫂,可有美酒?”十三王爷拍打着衣袖,大大咧咧的走进幽汮宫。
幽汮闻声而出,只见十三王爷满身是灰,不禁打趣道:“王爷这是进了窑子?”
“皇嫂,怎么连你都打趣我。”十三王爷在桌前坐下,含清端来一壶佳酿,几碟小菜。
酒中混合着淡淡的竹叶香,十三王爷浅酌一口,“皇嫂这儿果然藏着不少好酒,这可是碧涯阁的独门佳酿啊!”
“两年前你皇兄赠的,本宫甚少喝酒,便一直藏着。”幽汮在十三王爷前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神色淡然的说。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十三王爷喝了不少,幽汮劝都劝不住。
酒过三巡,十三王爷的醉意渐起,脸上泛着红光,意识也有些模糊。
幽汮唤来两个内监扶十三王爷去西偏殿休息,自己倚靠着软榻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渐袭来,幽汮缓缓闭上眼睛,手中的书籍掉落在地。
睡意朦胧中,冰冷的井水从头浇下,唤醒了幽汮,睁开眼,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幽汮宫的下人们整齐的跪在一边,白延的眼里满是怒气,竹风左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孕肚,右手拉着白延的胳膊,似是在劝他消气。
白延和竹风身后也跪着两排宫女内监,幽汮茫然的看着白延,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没在软榻上!
转头一看,醉意正浓的十三王爷衣衫不整的躺在被窝里。
大叫一声,跳到地上,幽汮这才发现,自己此刻也是衣衫凌乱不堪。
手握成拳,白延怒吼:“你们真是朕的好兄弟,好妻子!”
“幽贵妃,本宫知晓,皇上最近因为本宫有孕在身,便多陪了本宫一些,可你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和十三弟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啊。”竹风似是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和十三王爷之间,什么都没有,对于十三王爷,我只把他当弟弟。”幽汮拢拢衣襟,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用自称臣妾,是白延给幽汮的特许。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能和朕的十三弟衣衫凌乱的同床共枕??”白延重重拍下,梳妆台瞬间碎裂。
淡淡看了一眼,幽汮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信或不信都由你。”
“娘娘。”含清声音极轻,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正午时,含清被柳妃的贴身宫女叫走,说是娘家拿了些上好的布料,让妃嫔们挑些花样好看的布匹做几身春装。
柳妃所在的榆颦宫离幽汮宫颇远,一来一回便要半个多时辰,等着挑花样又费了许多时间,待她回来时,正好碰到竹风挽着白延来到幽汮宫。
“哼,看来是朕对自己的胞弟,妻子太过放纵了。”白延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语气森冷,边说边往外走,“来人,将十三王爷带走。竹风,拟旨。”
宣判的话语一字一句从白庭嘴中吐出,幽汮闭上眼,几滴眼泪慢慢滑落。
原本已经心如止水的幽汮在听到白庭对十三王爷的处决时又慌了,明日午时处以腰斩!
若非是她,十三王爷又怎会遭此横祸!
“你要如何发落我都无关紧要,我本就是一个过客,可十三王爷是你唯一的手足!”语气中略带颤抖,幽汮的眼眶里渗着泪水,内心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疾步走到幽汮面前,白庭用力捏住幽汮的下巴,“怎么?朕处决朕的胞弟,幽贵妃心疼了?”
“你我相识已有八载,两年的朝夕相处,我为你手染鲜血,如今你却不愿信我。”幽汮的双眼紧盯着白庭,有那么一刻,白庭打起了退堂鼓。
竹风轻蔑的看一眼幽汮,眼中透露着胜利的喜悦。
松开幽汮的下巴,白庭留下了一句话,便挽着竹风出了幽汮宫。
“两年前,是朕没有履行对你的诺言,白鹿的命就当作是对你的补偿。但白鹿和妃嫔私通,秽乱宫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日午时,杖责三百。你,在冷宫好好反省吧。”
末了,又添了一句,好自为之。
瘫坐在地,幽汮的脑海里不断飘过昔日种种。
“娘娘,您别伤心。您看,皇上只是将您打入了冷宫,没有在气急之下将您斩首,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来日方长,等皇上消了这口气,一定会相信您的清白。”看到幽汮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含清连滚带爬的来到幽汮身边,脸上也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