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狼狈不堪惨白如纸的脸，姜筱夜看到了主动跟她说话的人。
“莫非？”
映在姜筱夜一双模糊朦胧的黑瞳中的男人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的的确确就是莫非。
莫非看姜筱夜的眼神和平时别无二致，甚至还多了一分怜悯，一分疼惜。
姜筱夜不禁被莫非这眼神看得有些愣。
所以……莫非这是在同情我吗？
同情出卖了聂控天下，背叛了聂辰的我？
姜筱夜禁不住苦苦扯动唇角，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这时，莫非再次开口：
“姜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
一开口，姜筱夜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好像声带破了似的。
好难听的声音啊……
姜筱夜不由得嫌弃起自己来。
她在坐电梯上来的时候连镜子都没有照，或许脸看起来也非常难看吧？
这样的自己……有令聂辰回心转意的资本吗？
姜筱夜冷哼一声，是对自己的嘲讽。
“姜小姐？”
总觉得姜筱夜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妙，莫非声音里透出强烈的对姜筱夜的关心与担忧。
“我……没事……”
勉强站起身，可姜筱夜刚迈开一步腿就突然一软，整个人向旁边栽倒下去。
“姜小姐！”
扑通！
姜筱夜被莫非扶住，整个人倚靠在莫非的怀抱之中。
顿时，莫非心脏倏然一跳。
搂着姜筱夜的双手也僵硬得没办法放松。
“啊……谢谢你，莫非……”
重心已经稳住了，姜筱夜试图从莫非的怀抱中离开，然而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莫非并没有放开她，依然紧紧搂着她的臂膀。
“莫非？”
困惑的黑瞳眨了又眨，直到姜筱夜第二次叫莫非名字的时候，莫非才有些慌张地松开手。
“抱歉……”
低下头，莫非向姜筱夜道歉。
“啊……没……”
莫非的道歉让姜筱夜更是感到一头雾水，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那个……聂辰呢？”
扬起眼帘，姜筱夜自然而然地看向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
聂辰……应该就在里面吧……
是正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挽回这次的情报泄露以至于将损失减至最低呢？
直到这一刻姜筱夜才发觉，似乎聂辰自从认识她就没有遇到一件好事。
虽说她一心一意想帮聂辰的忙，可到最后她不仅没能帮上聂辰的忙，却好像一直在坏事。
“我还真是……”
姜筱夜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莫非……”
扭头看向莫非，姜筱夜眼神中依然带着某种视死如归了。
“我不指望聂辰能原谅我，只是……我还是想对聂辰说句话……”
“姜小姐……”
莫非没有立刻回答姜筱夜，但脸上却明显流露出丝丝为难。
看出莫非有难处，但姜筱夜还是再次坚持。
“我知道聂辰他一定看过那段视频了……那视频……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我希望聂辰能相信我，即使视频内容是真的，也绝对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昨晚，昨晚我下班去便利店买晚餐，偶然碰到邓磊，邓磊请我吃饭，我就坐上了他的车，之后我们闲聊了几句他问我渴不渴，递给了我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我喝了几口……之后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筱夜一边尽可能维持平静的声线为莫非讲述昨晚发生的事，一边绞尽脑汁回忆，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想起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无论她如何回想，记忆每次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或许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聂辰，我真的没有背叛他，更没有背叛聂控天下！”
双手死死抓住莫非的西装，姜筱夜神色激动，一双睁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滚烫真挚的泪水。
左胸口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莫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同情怜悯姜筱夜，还是其他什么感情，总而言之，他现在很想用力抱住姜筱夜，安慰她。
可是，他并不能这么做。
这个冲动最终还是被他的理性扼杀掉了。
“姜小姐……”
两片薄唇有些吃力地张开，莫非心知肚明自己接下来即将说出口的话对于姜筱夜而言是非常残忍的。
但他是聂辰的管家兼助理。
聂辰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莫非……”
从莫非的表情中，姜筱夜有股直觉，莫非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就在姜筱夜心怀希望却无比忐忑的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莫非欲言又止的后文：
“少爷他说……他不想见你，不管你要解释什么，也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总之……他说一段时间内他不想再看到……”
说到这里，莫非顿了一下，深呼吸。
“少爷说他不想再看到身心都肮脏不堪的女人，觉得污了他的眼。”
咯噔！
心脏翻了个大跟头，姜筱夜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身心都肮脏不堪的女人”……
原来她在聂辰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女人么……
看出姜筱夜被他的这番话打击得不轻，莫非眼底眉梢刻满了痛心与疼惜。
但他还得说下去，必须说下去。
这是他的职责。
“姜小姐，虽然少爷说他不想见到你，但是，因为少爷说之前答应你了不会再赶你出门，所以你仍然可以住在别墅里，不过相对的，少爷这段时间会留在公司，不会再回别墅去……请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莫非像是帮自己下狠心一般用力咬咬牙，然后蓦然转身，只留给姜筱夜一个无情的背影。
直到莫非走回总裁办公室，被留在原地的姜筱夜仍失魂落魄地发着呆。
这一整天，从一觉醒来开始一切都不真实得可怕。
紧随其后的风云突变更是令她措手不及。
结果，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明明内心深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自己自取其辱了，可她偏不死心，偏要过来碰钉子。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姜筱夜颓然地靠着墙壁紧闭双眸。
没有人相信她……
没有人想听她解释……
聂辰更是连她的脸都不想见……
“因为少爷说之前答应你了不会再赶你出门，所以你仍然可以住在别墅里，不过相对的，少爷这段时间会留在公司，不会再回别墅去……请你……好自为之吧！”
莫非刚刚对她说过的话仍在耳畔萦绕，姜筱夜无声叹了口气。
虽然这次不是被赶出家门，但却比被赶出家门更让她来的绝望。
这次拒绝她的不是家门，而是聂辰自身。
真的很想冒险冲进总裁办公室再见聂辰一面，可姜筱夜心知肚明，即便她那么做了，也无法弥补她这次的过错，更洗不白她是绿禾集团派来的奸细的污点。
静静地沉默半晌，姜筱夜苦苦地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带着几分放弃意思的释然微笑。
还是先离开吧……
至少在今天，对聂辰、对产品开发部的成员、对聂控天下来说她都是个不受欢迎的女人。
继续赖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姜筱夜最终拖着难以形容的沉重心情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仿佛有种她的灵魂都被一分为二的错觉。
一半灵魂留在了她的身体里，而另一半灵魂被分割了出去，恋恋不舍地想要留在聂辰身边。
总裁办公室里，聂辰正站在窗边吸烟。
他其实很少在办公室吸烟的，但此时此刻若是不吸上一根烟，他恐怕会压制不住自己胸口的疼痛。
“少爷……这样……真的好么……”
目视聂辰高大挺拔宽厚结实的脊背，莫非薄唇半开半合，吞吞吐吐。
“你是指什么？”
反问莫非的声线冷酷如冰，仿佛再炙热的情感都无法将其融化。
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莫非摇摇头，“没什么。”
莫非没有继续说下去，聂辰也没有继续追问。
一双比价值连城的天然蓝宝石还要勾人心魄的湖蓝色眸子深沉得令人捉摸不透，只是能够看到聂辰深邃的视线正飘向窗外，但却捕捉不到他在注视着什么。
天色，已经渐暗了。
夕阳虽美，却多多少少给人一种迟暮的遗憾。
缓慢地走出聂控天下写字楼的姜筱夜一抬头就望见了沉下西边的落日，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转过身，她又望向挺拔高耸的办公大楼。
不知道她今天走出这栋大楼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亦或是……永远丧失了再踏入这里的资格。
内心惆怅，一团乱麻，姜筱夜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她应该会拼了命地解释，拼了命地搜集证据来洗刷自己的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有些累了。
真的很累很累。
又是记忆断层，又是被欺骗算计，又是被猜忌羞辱……
她现在只想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思考，什么也不做。
她想让自己休息一下，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
不然，她真的觉得她会崩溃的。
彻彻底底的崩溃。
鼻尖再一次发酸，眼泪也难以自控地上涌。
姜筱夜不知道是自己望着西下的落日望久了眼睛发酸才想哭，还是看到如血残阳联想到了悲惨的自己。
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啪嗒！啪嗒！
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好像宝石，一颗接着一颗地砸在地上，泪花四溅。
姜筱夜哭得很凶，眼泪止不住。
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世界将她一个人屏蔽在外了一般。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间无情地从指缝间溜走了多少，姜筱夜是直到有一个人将纸巾递到她面前时才恍然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