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最大的疑点，还是在于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自杀的人。张峰自然不必说，他既然是那样一个花花公子，就不会因为连婉柔的死而愧疚到自杀。
更别提王莹莹了。
她那天来警局的时候，那风骚劲就已经把君煜墨和洛秦华吓得不轻了。她那天可是作为一个涉案人员，来警局录口供的，都敢如此大胆地勾搭警局的工作人员，如果说她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自杀，还不如说君煜墨是个搞笑艺人更靠谱一些。
而且，君煜墨还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理由，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让他更坚定这两人并非自杀的念头。如果这两人当真是自杀的话，那他就不会看到……
“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死相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樊森似乎心中充满了愤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穆雨昕心中便一点疑虑都没有了。
“王莹莹临死前喝了一杯水，应该也是你给她的。那杯水里，放了安眠药吧？否则，即便她喝的烂醉，也不会轻易被你杀害。”
君煜墨的眼神十分犀利，几乎令樊森无所遁形。他望着君煜墨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女人死有余辜。”
他脸上的神情此时颇为吓人，像是一只厉鬼一般。
穆雨昕思忖着，看来樊森真是恨透了王莹莹。连婉柔的死，王莹莹确实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是杀人和导致一个人的死亡， 还是有区别的。樊森害死了两条人命，自诩正义，但即便王莹莹和张峰罪无可恕，他也没有审判的权利。
“虽然王莹莹和张峰对连婉柔的死负有绝对责任，但这并不是你杀害他们的理由。”
穆雨昕轻声叹气，樊森是凶手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君煜墨究竟是如何推理出那些细节的。
比如说，王莹莹死前喝水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比如说，他是怎么知道，张峰在死前喝的水，一定是书桌上的而非床头的呢？
这一些细节，都是令人十分在意的。
只是，她没有轻易问出口，而是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继续听君煜墨和樊森的对话。她之前已经猜测出了大部分事实，如今再听一遍，几乎还原了现场。
“其实我一开始杀死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你们发现的心理准备。”
樊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似乎很不愿意说出事实真相。但是，他还是开了口。
“尤其是你，我总觉得，不管我做什么样的伪装，都会被你拆穿。”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君煜墨，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君煜墨被他这般看着，只是一言不发，似乎他说得并不是自己。
樊森静静站立了许久，才终于又开了口。
他杀死这两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连婉柔报仇。
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他一直暗恋连婉柔，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神。但是他也知道，连婉柔那样的人，是看不上他的。
他长得不好看，嘴巴又笨，不会表达感情。他知道，即便是说了，连婉柔也会拒绝他的。
她是那样清纯可爱又善良的一个人，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希望。虽然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心中的女神，可他依旧希望她可以过得快乐，希望她可以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当初连婉柔跟张峰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能在暗处偷偷看着。张峰长相帅气，比起他樊森，简直判若云泥。
他那时候其实已经死心了，但那一腔的喜欢却还是无处发泄。他很清楚，自己喜欢连婉柔，即便她已经喜欢上了别的男孩，他也还是喜欢着她。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条件，是追不上连婉柔的。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可以默默守护着她。
他只要默默喜欢就好，不用连婉柔知道和回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张峰居然是那样一个花花公子。他之前找张峰理论过，也警告过他要好好对待连婉柔，最后得到的却只有一句“有本事喜欢就有本事抢到手啊”的回答。
他心中不觉充满了愤怒。其实那时候，他心中对于张峰的恨意，就已经像是烧不尽的野草，一点一点地生长起来了。
“他不就是长得帅一点吗？却仗着自己有一张好脸皮，去勾搭那些女生。其实就是个人渣！”
樊森愤怒地叫了出来，他此时已经被怒火控制，成为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其他人没办法劝阻他，也没办法缓解他的情绪，只好就这样静静听他讲述，这样一个有些悲伤，又有些令人同情的暗恋故事。
其实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是长相的关系。但樊森对于自己的相貌实在是太过自卑，加之连婉柔当时同英俊帅气的张峰在一起，才导致了他心理有些扭曲。
张峰出轨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被连婉柔知道了。事实上，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早晚都会露馅的。
樊森当初以为，连婉柔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会离开张峰。他不期望连婉柔会因此投入自己的怀抱，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不会做那样的梦，幻想心中的女神爱上自己。
他只希望，对方不要落入一个人渣手里，不要喜欢上一个人渣。只是，他没想到，连婉柔居然如此决绝，直接跳楼自杀了。他犹记得当初看到她跳楼的场景，就像是看到了一朵盛开着的白色鲜花，浸染上了鲜红的血。
那般凄美，却又那般惹人怜爱。
“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樊森痛苦地抱着头，神情落寞。
见他难受成这副模样，穆雨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双眸血红，像是发了狂的野兽，引得君煜墨一阵心惊肉跳。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樊森突然发狂，伤到了穆雨昕。于是，他密切关注着樊森的动向，生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此刻的樊森几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困兽犹斗，何况是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君煜墨确信自己可以对付得了他，但他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护得了穆雨昕周全。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制住樊森这点小事，他还是做得到的。何况这里是警局，对方即使想做什么，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樊森咆哮一番之后，才缓缓恢复了平静。他的神情依旧有些癫狂，令人害怕，但也已经比方才好了太多。他像是一颗刚爆发过巨大能量的炮弹，进入了蓄能期一样。
君煜墨暗暗松了一口气，静静看着樊森，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生怕樊森再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如果他胆敢伤害到穆雨昕，自己绝对不会饶了他的。好在樊森静静坐在那里，继续缓缓陈述一个漫长而又忧伤的故事。
连婉柔的死，令樊森一下子疯了。如今清醒过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的举动有多么疯狂。可他并不后悔，也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也很明白自己的举动不会有好下场。
可他的内心依旧充斥着满满的怒火，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那就是复仇。除了复仇，他想不到自己应该做什么来平息那满腔的怒火。他需要发泄，于是他选择了向张峰和王莹莹报复。他的拳头紧紧握起，肌肉上深深的纹路和手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那些纹路如同刀子刻上去的一般，而那些青筋又如同一条条伺机待发的毒蛇。
他要替连婉柔报仇，他要替这个因为男友出轨而跳楼自杀的可怜女子复仇。连婉柔生前没有做的事情，他会帮她做到。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想法，最后自己也坚信，只有帮她复仇，才可以令自己的内心不再有那么多的愤怒。他很清楚连婉柔已经死了，也很清楚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其实未必会有什么效果，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他觉得连婉柔生前就是太过温柔和善良，所以即便被人伤害到那种程度，也依旧只是选择了最不会伤害他人的一种方法，来求一个解脱。以至于她离开人世的时候，是那样令人心疼。
他在心里替她不值，既然她死了，他就要替天行道。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理何在，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践行他的天理。
张峰和王莹莹是直接害死连婉柔的凶手，至少在他看来，那就是直接。可是法律并不会定他们两个的罪，他们也不会受到任何制裁。他心底很清楚这个事实，也已经为此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这个计划十分详细，他觉得一定可以成功。他觉得有连婉柔的在天之灵相助，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所以，他才会计划着写那样一封信，一封张峰的“忏悔书”。他知道张峰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因为连婉柔的死而觉得愧疚的，也不指望他真的会写那样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