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槿玄?”张良第一次唤槿玄的名字,让姚槿玄不禁抬头,虽然不至于是受宠若惊,但是至少是惊到了。
最开始的因为受伤而讨厌,之后一年多的漠视,前日的新怨,今天却已经用这样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啊。
抬头见到那张良的眼神,更加震惊,那简直像一只小狗狗,平日里趾高气扬尊贵公子的样子全部无影踪,连刻意经营的颓废呢和不羁都荡然无存,完全就是可怜兮兮的,正等着她接话,救他勒。
姚槿玄心一横,算了,得罪就得罪吧……虽然记忆里有不少把那孩子惹毛的经历,但是这求她的人,不为治病的,还是头一次。
她发现自己,在某些时候很容易被控制,但是也无心细究其根源,便接话道:
“是,最近店里比较多人要住宿,多腾出一间客房,老板是不会同意的。”姚槿玄这样说,其实心里十分明白,岳士观哪里会管这些?发脾气的时候,都是因为别人把他摇醒,问他生意的事。他们这些伙计,后来都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去吵他的。幸好,现在他还没下来:“至于公子的衣服,自己洗吧……”这姚槿玄说到这里,不仅拿丫鬟已经开始冒火,连张良自己都有些心虚:什么?自己洗?这女人是来帮倒忙的吧?
“你说什么?公子自己洗衣服?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道公子是你们这样的人吗?跟你们一起在这里同吃同住,都已经是屈尊了。府里的越姬姑娘,都是日日亲自收拾公子的衣物,分门别类,让我们好生清洗。你们自己洗,我们尚且不放心,竟然还异想天开地让公子自己洗,你是疯了吗?”小瑜说话,气势很大,逻辑不是很明确,但是攻击性很强。
“他会自己洗的,对吧?”姚槿玄转过脸,去看那个张良,见他的面色,显然是心虚,不由得在心里翻一个白眼:哇,公子出身,就是不同啊!秦国的弩箭偷袭,都是面不改色,这洗衣服的小事,竟然这样……
张良见姚槿玄看他的眼神,明白她是要他先行答应,然后再说的意思。
“对啊,我自己会洗。不只是现在,就算将来回去住,也不用你们费心了。”张良只好接话,把话说死。然后用眼神告诉那个姚槿玄:这是你逼我的,我顺了你的意,你最好能帮我把事情处理好。
姚槿玄自然是收到他的意思,虽然面色无改,但是心里再次翻白眼:哇,这家伙自己无能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可是,公子,你怎么可以?老夫人问起,会生气的。”丫鬟小瑜忙跟张良软声解释:“他们不让我睡客房,我可以睡别的地方嘛!”
这丫鬟倒是机灵,立刻给自己想到了退路:“我就跟她住一起,不可以吗?”
“不可以。”姚槿玄立刻接话道:“我不喜欢和别人住一起,别人,也不会喜欢和我住一起。”
她都能把话说成这样,也是诚心不想和别人好好说话了。
“你们家的公子,在这里是跟我签订了契约的,没有自带丫鬟,还要提供吃住这些附加条件。你们也不要来探视,等待他合约到期,他自然回去,你们再伺候他吧!”姚槿玄的语气,跟平日里的冷静平和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内容却跟平日的真实不同,都是临场胡诌的。所以,她表面上的平静无波,但是心里却已经起了不小的风浪——原来,那些说谎话会脸红的人,也是好正常的啊。
那丫鬟一听,不仅火气上来了,连狠劲儿都来了,冲到姚槿玄的跟前,大声地说道:“你?你说跟你签订了合同,你是谁啊?我们公子凭什么跟你签订了契约啊?就算签订了契约,我们可以毁约吧?就算不毁约,我就算住下,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勒?这店,是岳老板的,我去求他就是!”
姚槿玄听她这样说,倒是觉得她说的不错,虽然这姑娘看着是冲动,攻击性强,但是只进不退的性子,倒不像是一般的姑娘那么温顺。或者一般的姑娘那么温顺,都只是没有遇到这样的事,而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凶狠吧?
张良就算毁约,于她而言,没什么损失,她自然不会把他怎样。
“小瑜!”卫家小哥忙开口劝阻道:“不要闹了!你回去吧,公子留在这里,我会尽心照顾的。洗衣物,我会好好洗的。公子平日也不会把衣物弄太脏,所以,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要你多嘴?”那丫鬟小瑜对卫家小哥的语气更是泼辣,完全不给面子:”你一个守门的,有你说啥的份儿?边上呆着去。“
小由刚刚端着那两个菜到伙房去热,现在正端着热好的菜出来,就听见那个娇小可爱的姑娘这样说卫家小哥,不由得有些幻灭。
哇,这女的,脾气好大啊!卫家小哥,喜欢这样的?
然而,卫家小哥没有一点点幻灭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小瑜在生气,他要尽力安抚:”好,我不多嘴,你不要生气。“卫家小哥平日里的机灵和眼光以及口才全部不见,像一个大笨蛋。
这,也是恋爱的人的正常反应吧?姚槿玄再次惊叹,看了眼那可怜兮兮的家伙一眼,开口道:”你去招呼客人吧,这里的事,都是小事。“
卫家小哥看了眼姚槿玄,突然觉得,这平日里看着阴森诡异的姚姑娘,怎么有种温柔的错觉?
听话地回到了大门边,开始自己的工作。
小瑜那么会说话,别人应该不会把她怎样。但是,她不希望她生气。
就这么忐忑的心思站在门口,看着过往的行人,招呼的心情也变得很低落。
是啊,他只是一个守门的,能做什么大事勒?小瑜想留下来的这点小事,他都没有办法让她如愿以偿。
刚刚走进来的客人,已经往他们这边望了,似乎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一个姑娘,在这里吵个不停。
趁着老板还没有下来,她必须得速战速决。姚槿玄心里打定主意,便开口说道:“刚刚已经说过了,吃住,都有人照顾你家公子。你勒,只是担心你家公子的衣物没有人洗。其实洗衣物很简单,不信你看。”
姚槿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洁白的丝绸的手绢,蘸了蘸案子上砚台里的墨汁,然后说道:“你看,这够脏了吧?也是丝绸的哦。”
这女人,想玩什么把戏?白色丝绸上蘸墨汁,能洗干净吗?
要是她玩砸了,怎么收场啊?还不如他那个办法勒!
对洗衣物一窍不通的张良,心里更加忐忑了。
但是他知道,墨悲丝染,是多么著名的故事。
说罢,便走进伙房,端了一木盆的水出来,放在案子前,水上面还飘着一个小木盆。那槿玄将小木盆拿出来,放在地上,再往那丝绸上蘸了墨汁的地方涂了点绿色的糊状的东西,再蘸一点点的水,把丝绸的手绢扔在那小木盆里,浓浓的墨汁就散开来了。
张良一看,心里一喜:喝,墨汁能自己跑出来啊!
那丫鬟板着一张脸看着,心里想:这不过是第一步。这丝绸然了墨汁,能洗成原来的样子才怪!公子的衣物,若是蘸了普通的脏污,都很难清洗。若是蘸了那墨汁,越姬姑娘就会让她们把衣物给武原穿。因为其他的男子身材,都没有公子那么高大,而且公子的衣物,宽袍大袖的,身材娇小的,穿着根本不好干活。而武原比公子还高大,所以可以穿,而且很合身。
姚槿玄捞起那干净了些的手绢,揉搓了几下。再涂上些那绿色糊状的东西,再蘸些干净的清水,再揉搓几下,拧干水汁,便往那清水里一放,然后,大家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本来已经墨汁一样的白色丝绸的手绢,变成了原来的洁白。
那丫鬟小瑜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就洗干净了?
张良见小瑜一下子就服气的样子,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跟这些丫鬟讲道理的事,他早就放弃了。他们是不会听什么大道理的,要么直接命令,要么就让他们亲眼看事实。
”这下,你相信了吧?这样洗,那卫家小子,一定能把我的衣物洗干净的。行了,快回去吧!告诉母亲,不用担心我。“张良之所以跟这丫鬟费这么大的劲解释,而不是直接让她走,其实也是怕母亲生气罢了。
昨日清晨,看母亲的样子,那气还没消勒。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的心结是已经结成死结了吧?
所以,这些小事,他就不忍心违逆她了。
那丫鬟见状,有些追悔莫及。刚刚,她就不应该用这一个借口留下,这下就完全没有了退路。
出门前,管家千交代万交代的,还替她想了很多办法,让她务必能留在公子身边,小心伺候。
但是,她却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