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回天无力,已成定局,那小瑜只好做出最后的挣扎:”既然这里有人照顾公子……那小的就回去好了。但是,越姬姑娘常常会为公子做新衣物,小的会送过来。“
再继续纠缠,就是胡闹了。就算强行留了下来,但是让公子厌烦,就得不偿失,本末倒置了。
她毕竟已经传达了越姬姑娘的意思,回去最多被刘管家骂无用,但是越姬姑娘定然不会生气的。
毕竟,以公子的脾性,就算是刘管家亲自出马,公子也是不会同意的。
而越姬姑娘,从来不会让公子为难,任凭公子,天高海阔,自己在府里苦等,多年不变。
她眼里的越姬姑娘,就是她心里未来的主母。
这样的主母,若她做了公子的小妾,日子绝对好过。
张良轻轻点头,意思是可以。那丫鬟见他同意,非常高兴,却已经是恋恋不舍地转身出门。
卫家小哥在门口忙说:”小瑜,我送你回去。“
虽然此时请假,非常得任性,正是饭点,但是,他很想送她回去。
”不用了,你好好工作吧,下次再见。“小瑜突然变得温柔,言辞理智。
卫家小哥听她如此说,非常开心,忙点头跟鸡啄米似得,嘴里答应道:”好好好!“
张良见那丫鬟走远,松了好大一口气,再替自己沏茶一杯,慢慢地喝,涮干净嘴里那莲子粥的味道,心情就更好了。
客人多了起来,听着卫家小哥跟客人绘声绘色地介绍菜色,张良自己都有些饿了。
看了眼把那些木盆收拾好,又继续安静看书的姚槿玄,忍不住开口道:”你倒是聪明,两条手绢的把戏,竟然能瞒住那丫鬟的眼睛。不过,她一定回去跟家里人说,一下就会穿帮,我担心她们明日再来啊!“
一张蘸过墨汁的手绢,就那样被洗干净了,谁会相信?小丫鬟也是没见过世面罢了。
在韩国的都城,很少出门的母亲大人都见过类似的把戏,在街上,并不新鲜。而越姬,根本自己就会变那样的把戏。
姚槿玄有些讶异,抬头看了眼依旧有些烦躁的张良,也不知道,他自己身为公子,竟然怕一个丫鬟,究竟是为何。人家喜欢他,能造成什么麻烦?至于把他吓得方寸大乱的样子。
而他又在说什么?把戏?两条手绢?她就一条手绢啊。
“洗干净的手绢,穿帮什么啊?从头到尾就一条手绢。”姚槿玄抬头看了眼楼上,发现这老板怎么还没有下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难道出事了?再这样,让老夫人发现了,他就该挨骂了。
看了眼端着菜的伙计小北,姚槿玄开口说道:“楼上去看看老板,让他起床了。”
那小北没跟姚槿玄说过话,突然被点名,忙把菜放下,乖乖上搂去了。
那些红利,简直比任何的交际手腕都管用啊。
“你洗干净的?染了墨汁的手绢,还是白色的丝绸,能洗干净?”张良的表情是一副‘你别欺负我不会洗衣服’的表情:“我才不信勒!”
姚槿玄一顿,知道他不信,自然有他不信的理由。在她这位现代人眼里,哪里有难洗干净的衣物嘛!她往那手绢上涂抹的绿色糊状东西,就是加工过的皂角,洗衣服很干净。
她之前制作的固体肥皂已经用完了,前几天又出去,到秦国的军队里耽搁了几天,就没继续做,反正这糊状的皂角液也很好用。
“不信啊?这个给你,你自己洗,试试看。”姚槿玄把腰间挂着的小陶瓶递给张良,这个她本来不会是随身携带的,刚刚去后院取的:”这罜城里,已经有来往的商人在卖那种能迅速把衣服洗干净的澡豆,只是比较贵。都是大户人家在用,普通百姓是买不起的。你的丫鬟既然说,你的衣物很难清洗,想必她们还没有用那种东西罢了。“
姚槿玄手里的陶瓶,和她之前给那只断翅的燕子处理伤口的瓶子一样颜色,只是要大些,刚刚那绿色糊状的东西就是从里面倒出来的。
想起她医治那只燕子的样子,当时自己也是觉得她干嘛费事,去救一只燕子。
他似乎总觉得她做的事情不对,不可信,不靠谱……
”算了,我哪里知道怎么洗衣服?“张良没有接过那陶瓶,叹息了声说道:”兴许是刘管家比较节省,所以没有买那太贵的东西,让府里的人用吧。但愿他们能相信,不要再来纠缠。“张良看了眼再度低头的槿玄,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否生气,便继续说道:”虽然她是丫鬟,但是应该是母亲派来的。一来为照顾我,一来为监视我。昨天早晨,母亲就突然不让我出门,说是整日在外面瞎混,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姚槿玄听着,这是张良少有地跟他人提起自己的私生活,而且跟老板也不怎么说。
”不想让她生气,但是也不想她如愿以偿。被监视的感觉很不好,所以,谢谢你的帮忙。“张良说道,虽然语气里对母亲有些抱歉,但是看着那安静的姚槿玄,心里也有些对她感到抱歉。
他不喜欢被监视,可是他却在监视她。
”母亲多半是这样的,无论孩子的年纪,总是担心吧。“姚槿玄开口接话道,抬起眼睛,看着张良眼睛里的无奈和伤感,有些戚戚焉:”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的。“
妈妈在妇科手术室,常常一呆就好几台手术,而她喜欢站在手术室门口,只为了多看妈妈几眼。
她越来越大,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家了,妈妈却要上班,甚至加班。所以她一般就直接到妈妈工作的手术室外面直接等妈妈下班。
有一次,妈妈跟着产妇一起进了手术室,是一个胎儿突然转成横位的产妇,非常紧急,医生都是用跑的,把产妇推进手术室,她为了看妈妈,被手术车撞了一下,妈妈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也根本没有时间骂她,等手术做完,母子平安,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产妇的丈夫的家人拉着妈妈的手直哭着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那样的画面,跟最迷信的人拜菩萨一样虔诚感动,也感动了还在念高中的她。
母亲很疲惫,待产妇安顿好,就在走廊边上的凳子坐着,头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目休息。她走过去,抱住妈妈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和鼓励。
然而,已经累到不行的妈妈,开始说话,声音非常严厉,是她听过的妈妈的声音里最严厉的声音:”从现在起,你不能来这里探视。“
她当时猜想,妈妈应该是看到她了,差点被撞倒,所以不让她来那里捣乱。
现在想起,妈妈也许是在责怪自己吧,那么紧急的情况,要估计产妇和产妇的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管自己的孩子,那时候的妈妈,是生气,也是自责的。
只是如今明白了,也是因为分离。
来了这样的时间,不知道千年之后的母亲和家人,是否知道,她其实安好,其实思念?
想念他们的时候,她就会在夜空,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儿发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根据月球和地球的距离规律,是越来越远。两千多年前的现在,战国的夜空的月亮,真的似乎要比现代要大一些,要亮一些。
然而床前的明月光,也让心里的思念更加清晰。
无论去了哪里,也一定要秉承家风,悬壶济世。这是姚家的家训,她记得,所以连一只受伤的燕子都悉心救治。
只是,见不到严厉的妈妈,沉默寡言的奶奶,慈祥的爸爸,废话很多医术高明的爷爷,心里偶尔还是酸酸的。
她才明白,思念的心情,原来如此千回百转。
张良听她这么说,只是苦笑。
他跟母亲的心结,哪里是外人能理解和类比的。
甚至他的不能完全清楚,他们母子之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矛盾
“呀,你们起得这么早啊?”岳士观笑嘻嘻地从楼上下来:“我还以为子房应该还在睡觉勒。”
岳士观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那小北已经端了吃的,摆在岳士观面前。
“哇,这小子这么机灵,有长进啊!”
“你昨晚上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起这么晚,不怕你母亲大人的眼线,跟她那儿告状?”张良看着岳士观的眼睛,果然跟昨日不同了,眼神清澈,一点血丝也没有了。
“她的眼线,不就是你吗?尽管说去。”岳士观很悠哉地吃东西:“但是你若真去了,那些来看你的姑娘,我可不会再帮你拦了。”
“什么意思?你有帮忙拦过吗?”张良根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