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时间有限,我就一双眼睛,一双手,能救治的病患也少。而且脉象在正午之前比较准确,所以午后,大家就尽量不要来了。若是身体有恙,就少吃点东西,早点到这里,我替大家看一看。不过公子说了,城西有正式的郎中,大家也可以先去找他看看,每个郎中,不一定会医治所有的疾病,各有专攻。大家不要因为我能解这砒霜之毒,就能医治所有的病。”
姚槿玄看着大家听得非常认真,看样子也听明白了,最后说道:“今天,就这样吧。”
众人仿佛被下了蛊一样,都乖乖地点头,然后付账,然后走人。
等所有的本地客人都走光了,依旧还有一群人坐在那里,看着姚槿玄,再看看张良,再看看岳士观,欲言又止。
那些人,是住在这里的南来北往的商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姚槿玄。
商人一路上,若是有什么病痛,都是能遇见郎中就医治,若是没有,就拖着。所以,商人的身体,多少都带着陈疴。如今见了这姚槿玄,自然希望,自己能被这样的人医治。外面狼烟四起,哪里就能有今日这样的运气,能遇见能救死扶伤的郎中勒?
岳士观有些头疼,再跟张良对看,张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同样无奈。
他这一整天,脑子都不怎么清醒,实在是瞌睡没有睡好,看着自己的客人,都觉得烦躁。
毕竟,人家住在你店里,给你送钱来,你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姚槿玄收拾好了账簿,伙计们也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郭大厨端了饭菜出来,一一放下,不敢多言。外面的情形,他也是看到了,今日出了这么多事,槿玄一定是累惨了,所以他最好少去烦她。
本来他也不想跟着去姜府凑热闹的,但是事关那些吃的,他觉得自己在场比较好,所以也跟着去了。
所以自然看着那钱酒鬼跟姚姑娘磕头,痛哭流涕的样子,当时他站在人群里,就看着那些客人看姚姑娘的眼神,简直就是……不打算好好吃饭的样子。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会改名字,叫做越是药铺啊?
若是那样,他就替姚姑娘做饭得了。
姚槿玄看着面前的饭菜,再回过头去,看着那一双双眼睛直盯着自己的商贾说道:“明日要赶路的,就留下,其他的,先去休息吧。”
大半的商贾听话地站了起来,乖乖地往楼上走去,留下三个商人,都是明日一早就要赶路的,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态度也很坚定:想离开之前,让姚槿玄看看,姚槿玄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你们三个,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们,给你们看过后,若是有病,你们再去城西把药拿了,我仔细检查过,让伙房给你们熬好,你们装牛皮袋子里,路上喝,就可以了。现在,也先早点去休息吧。我说过了,清晨的脉象,最是清楚准确,必然不会误了你们的事。”
那三个人听了,也乖乖地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终于,客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五个传菜的,还有卫家小哥,小由,和郭大厨。连那个启平也到了大堂里,安静地跟大伙儿站一块儿。
姚槿玄知道,他们想对她说些什么,也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今后,客人会越来越多,你们再厉害,也忙不过来。明日起,店里再招些人,来帮你们吧。重中之重,得找个人,帮郭大厨切菜。今日辛苦大家了,谢谢,都快去休息吧。”姚槿玄简短说完,伙计们也都听话地散了,没有再去看那账簿上的分红。
其实,他们倒并不是那么累,毕竟客人们都帮忙。但是,就像姚姑娘说的,郭大厨太累了。客人也不可能到伙房里帮忙切菜,所以,是该找个人专门切菜,给郭大厨当下手的。
而他们几个,今日也就是钻了空子罢了,那些客人,哪里会日日都来帮忙?这姚姑娘的名气一下子这么大,指不定有多少人来这里勒,他们几个人,就算三头六臂,也没那么信心能忙得过来。
“你说,来了新的伙计,咱们的收入会不会减少啊?”小北问道:“虽然今日生意好成这样,这一来是咱们店里的菜色和环境都不错,二来是正在城门口,三来是今日多半是仗着姚姑娘把那酒鬼给救了,所以才热闹成这样。光翻案子,我就翻了七下。但是今后,未必就一定是这样的光景吧?”
卫家小哥点头道:“是勒,若是姚姑娘只会解毒,那就麻烦了。你想啊,怎么可能有大票的人,天天都中毒嘛?大家又不笨。若是姚姑娘治疗别的病症,医术一般,那么,咱们的生意就势必得慢慢淡下来,但是伙计已经招了,要么就有人走人,要么咱们的分红就会少,哎……”
一行人聊着往睡房走去。
大堂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姚槿玄心里终于松了好大一口气,突然要跟这么多人相处,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虽然,她在现代的医院里,已经工作两年,是正式的心脏外科手术的医生。但是,她一般只需要面对病人的心脏,跟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属,都是直接说病症,没有必要跟他们真正的相处。
然而这里,是酒店,客人来吃饭,来住宿,还来看病,她不能得罪,不能怠慢。这样的医患关系,实在是让她有些担心。
若是病人有任何闪失,势必会连累这里的生意;而跟病人像对待客人一样客气,她又非常不习惯。
真是麻烦。
老板之前说,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可是已经晚了,麻烦已经惹下了,已经是避免不了了。
“吃饭吧,快饿死了。”岳士观先开口,提起筷子夹菜。
姚槿玄也开始吃饭,唯独张良没有动筷子。
“子房,你不饿吗?”岳士观一边吃,一边问:“我看你之前也是跟我们一起吃的,难道还没有饿?还是那个钱酒鬼吐的样子太恶心,你吃不下?”
张良瞪了那岳士观一眼,没心情跟他抬杠,这岳士观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满口胡说。虽然打扰别人吃饭,实在是不好,而且她也一定饿坏了,所以张良不言语,只是看着那个安静吃饭的女人,有些不解。
岳士观见他瞪着低头吃饭的姚槿玄,当然他也知道张良心里想问什么,他也想问。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你不饿,人家可是非常饿,好吗?“岳士观劝张良。
张良闻言,再瞪那岳士观一眼,心里想:要你说,我这不是没开口吗?
“你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你那样子跟没开口有什么区别?那么俊美一张脸,都皱成刚起床的被子了。”岳士观笑嘻嘻地调侃道。
张良闻言,才惊觉到,自己的表情确实很紧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可能也是饿了吧!不如,先吃饭好了。这么想着,张良便慢慢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一吃才发现,真的好饿。
三人吃毕,岳士观站了起来,主动收拾那些餐具。
“你们慢慢聊,我收拾,然后就上去睡觉了。今日被这钱酒鬼这么一闹,整天都没好好睡觉,困死了。”岳士观打着呵欠,端起那些钵钵和盘子什么的,转身往伙房里走去,然后再摇摇晃晃地出来,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梯,往楼上走去。
张良和姚槿玄两个人就隔着案子和案子上的油灯,在那里对峙。
姚槿玄自然知道,他有话要说,所以没有看书,等着。
张良见状,就不客气地开口了:“这里是吃饭住宿的地方,你若治病,方便吗?没有自己的药铺,他们还要去城西拿药,你又放心,还要自己检查一遍药,这样,你不觉得对大家来说,都是非常麻烦吗?”
“若是他们身体本来不好,在这里吃了东西,却要怪在这些食物上,你会处处被动,这样,对于一个郎中,是好事吗?”
姚槿玄没有出声,因为张良说的都对。
见她不出声,张良有些急了,想继续说,但是突然听见外面有巡逻的士兵走过,敲打着更鼓。
亥时已经过去,子时了。
这么晚了。
“算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张良说罢,就起身,上搂。
姚槿玄见他走掉,也起身,把灯笼点亮,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张良上了搂,到走廊的尽头的第二间房间,开门,里面的灯照样亮着,他把灯吹灭,和衣躺下。
里面的雕花窗棱,是漆黑的夜空,往上看,是漆黑沉默的青山和星空,明天,又是晴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