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张良的佩服和感激,姚槿玄小心而仔细地修改着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回到了大堂里,发现已经人满为患。
这才几点啊……
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看到案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茶一壶,笔墨纸砚,墨都已经为她研好了一砚台,纸,也就是简牍,她喜欢看的书和账簿,都在面前陈放着。
还摆了几小碟菜和一钵粥。
“快点吃吧,马上就有人要付账了。”那总是胆小的小由走过她的身边说道,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常常吓到他的女人,但是他还是觉得她应该把饭吃饱,不然,他们这家店,可能真的会倒闭——这是卫家小哥跟他说的。
姚槿玄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小由的背影,手里还端着为那些病人熬制好了的药,为了不让药味就在这大堂地散开来,他还很细心地加了盖子外,为人家送到案子上去。
“等钵钵凉了些,再把盖子揭开哦,否则,药味到处飘散,影响别人吃饭。”小由跟那人叮嘱道。
“知道,姚姑娘已经说过了。”那位客人笑嘻嘻地态度非常合作。
除了那三个商人,因为他们要立刻上路,而且脾胃湿热,也应该多喝水,所以灌进了牛皮袋子,其他的病人,都用大的钵装了送出去,或者让他们自己带回家里,自行熬制。
因为她也跟那些病人说:“你们身体不好,就在家里休息,吃些清淡的饮食,不要到店里去吃饭了。”
大多数人还是听话的,但是偶尔有几个单身男子,家里又没人煮饭的,受的又是外伤,不会传染别人的,说得很可怜兮兮地:”家里没人煮饭,姚姑娘,你就让我在这里吃饭吧,不然,这身体也是没办法好的。“
他那样说,连其他人都在为他求情,姚槿玄就只得同意。
饭没吃好,伤痛自然不会好。所以,她又让替他把药熬了,一并喝下去。
那些用餐的客人,都会抬眼看看这边,多数是好奇,那位有外伤的家伙倒是很感激地看了她好几眼。
算了,安静地看会儿书,等他们来结账。
张良处理好预约的事,回到这边,在她对面的案子坐下,见姚槿玄面前的几碟东西,还没有动,便提起筷子就吃。
姚槿玄本来就是在等他,所以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忙碌,忙碌,忙碌。
等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岳士观回来了,依旧瞌睡兮兮地,走到自己的酒坛子前面,靠着就睡觉。
卫家小哥帮他把马迁回马厩去,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还好这老板平安回来了,没出什么事!不过,现在都还没醒的样子,骑马出去又回来,都不会出事,倒是应该有神灵护佑才行啊!
”你不饿?“张良问道,其实,他想和他说另外 的问题。
岳士观闭着眼睛摇头:”不饿,你不要吵我,让我睡觉。”
“你先别睡,咱们把事情谈好,你再睡,好不好?”张良伸手戳他的肩膀。
然而岳士观并不理会他,依旧闭着眼睛,也不搭腔。
“你如果想丢着她不管,你就尽管睡觉好了!”张良淡淡地说道,语气和语速都非常平静和笃定。
只要是关于姚槿玄,随便他用什么语气跟岳士观说话,都一定会起到预计的效果。
“她怎么了?”果然那岳士观就把自己惺忪的睡眼强行睁开了来,看着安静的姚槿玄,很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姚槿玄继续看书,问题不是她问的,她就不参与了。
张良见姚槿玄的态度,根本没有要说早上那些病人来治病的状况,完全置身事外的感觉,让他觉得有气。
仿佛,只是他多事罢了……
岳士观见姚槿玄没话要说,就用很不赖烦的眼神瞪向张良,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玩吧,我要睡觉了,不陪你了。”
张良恨不得一拳揍过去,语气很不好地说道:“谁玩啊?谁陪谁啊?早上看病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人忙,你确定你不管?”
岳士观一听,本来要闭回去的眼睛突然就停住了,然后慢慢撑大,然后还是茫然,看着张良,呆呆地问:“管,你说怎么管?我都听你的。”
张良实在是无言,这岳士观跟个九尺长短的婴儿似得,连点遇到状况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这家伙,在外面精明得很,在他的店里就这副样子……难怪他的母亲大人要情人来盯着他。
他根本就一点也不介意他的伙计累成什么样子,也根本一点都不介意这家店的生意如何,他需要这家店在,这样他才好有理由,名正言顺地玩。
他之所以那么关心槿玄,是因为槿玄能完成他的巨婴的依赖,什么事情都能替他做好好的,比他的母亲大人还能照顾他。
真是的……
“槿玄一个人,我们其他的人又非常不专业,治病的时候,她要写病人的基本资料,要写药方子,要检查药是否正确,耽误很多时间,病人又特别多,也很累。不知道是不是城西那个华郎中的儿子医术不受大家的信赖,竟然这么多病人,都跑来这里,好多病似乎都比较严重,都耽搁了一些时日,对吧?“
姚槿玄这下倒是点点头,比如一般的风寒,好多人都已经非常严重了。其实在最初,是很容易就能治好的病,结果就如张良所说的,已经非常严重了。
又比如那位在店里吃饭喝药的外伤男人,伤口都化脓了……
”若是有人比较能懂一点点这些医理,帮她能做个基本的登记或者……“张良正说着,便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粗布白衣,身材跟小由一样细瘦,但是略高一些的男子,一双眼睛像外面这炎炎烈日一样地瞪着他们这边。
”谁啊?“张良问道,看了眼岳士观,那岳士观点点头,说道:”你刚刚说的,写药方子啊,查看要啊,基本登记啊什么的,他就会。“岳士观说道。
”是吗?那他怎么看着像是让咱们给得罪了似得?“张良不解地问道。
”呵呵呵……“岳士观笑得几乎把自己的瞌睡都笑醒了:”因为咱们真的得罪他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张良疑惑地问道,他是没有印象有见过这个男人,然后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扯开嘴角一笑:”他,就是那个过世了的华郎中的儿子,是么?”
岳士观点点头说道:“咱们子房,果然冰雪聪明,快点想办法,怎么应付这位吧!”
张良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腔。
他已经决定了,等下就让岳士观这家伙自己应付。只需要睡觉的老板,谁不想做啊?。好歹,这种动嘴巴的事,他也该处理一下吧!反正,至少不要指望我。
“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吗?”卫家小哥把老板的马儿安顿好,跟启平聒噪了几句,反正大堂几乎没有客人了,他去不去都一样。结果回到大堂,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因为他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来吃饭的或者治病的,而是来找麻烦的。但是又跟那位心肠歹毒的姓李的家伙和钱酒鬼,不是一样的感觉。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我来找你们的老板。”
“哦,中间靠着案子的那个男人就是,您里边请。”卫家小哥很礼貌地引导道——就算是来找茬的,也要礼貌一点。这是师父的教诲,就算人家不会因此而放弃找茬,但是你作为堂头,态度礼貌周到,至少会为自己的老板赢得面子和其他人的好感。至少,至少,不会因此而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
那粗布白衣男子走到张良他们三个人面前,并没有最先看他说要找的,而卫家小哥为他引导的岳士观,而是先看向旁边安静看着书的姚槿玄,那眼神里,瞬间闪过疑惑和愤怒,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倨傲的样子,看向岳士观,开口说话道:”岳老板,在下冒昧来访,有事要请老板帮忙。“
语气很礼貌谦和,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加阴森。张良在旁边看着,虽然这家伙看着很斯文的样子,又跟他一样,都是白衣,但是总觉得这家伙有种很荒谬的阴冷和怪异。
”说吧,什么事?“岳士观倒是很随和地就回答了。
”把你那几间空铺面租给我。“那男子开口说道。
”好啊!“岳士观立刻就答应了:”不过租金有点贵哦。毕竟是城门口嘛,呵呵!“
”无妨,反正我的生意会很好。“那男人阴阳怪气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