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究竟是些什么人?结界能到百里之外,还能伤到师父,怎么会甘愿呆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巫。这样的法力,就算去做国巫,也是绰绰有余的吧?怎么会是籍籍无名之辈?”男人看着那退去的景物,跟着自己的师父,往山下走去。
“能有如此法力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他们世代蛰伏,不肯入世为官,就守护在这里,外人无法踏入一步。我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很多辈的师徒努力,将这天下的局面搅成这样,让更多的巫能被君王所信任,倚重,然而,即便是在六国鼎立的时候,这里,我们这些人,无论是巫觋还是巫女,都不能踏入一步。”女人的头发停止了生长,但脚上的伤口也好了些,下山的脚步变得快了些:“一个破地方,他们如此守护,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然而,我们的目的,绝对不是要进去这里……”
男人在身后跟着,感觉师父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刚刚伤得不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开始恢复了,能有如此功力,简直可怕。即便这样,也是不能进入那里一步吗?
不能进去,如何做那件事情勒?
“你刚刚不听我的劝告,强行进去了,是什么感觉?”女人问身后的徒弟。
男人打了个冷战,简直不愿意回忆那样的感觉,很绝望,很恐怖。
他都没有看到对手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危险何时降临的。等他察觉不对劲了,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深渊里拖了……所以他急忙中断和那个男人的对话,往外走。然而,时间已经晚了……能动用流水之力,地动山摇,雷鸣电闪,这简直能让乾坤倒移的力量,哪里是一个巫能拥有的力量?
若今日没有师父在,他会死的很难看……
女人见他并不回答,便知道他已经被吓破了胆,便也不再追问。
”可是,王给我们的密令,我们要怎么完成?若完成不了,师父您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他担忧地问道。
所以他才破釜沉舟,不是没有看到人家的结界,不是不知道前方有危险,他只是以为,倾尽自己的法力,能进去,只是打探一点点消息,应该没有关系。不就是很平常的地方嘛,他又不会笨到在里面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实在太天真了。
”那也不能急于一时吧,先下山吧,能把小命捡回来,就应该记得,不可鲁莽行事。我今日能救你,也是巧合或者幸运,人家并没有要你的命。若是真正动手,这样的法力,你又在人家的结界里面,我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你也是出不来的。“女人的声音变得冰冷:”王给的密令,自然要执行,不能再拖延了。我们下山,去附近的村子转转。我们进不得那城池,在附近转转的功力,还是有的。“
”师父的意思是?“男人好奇地问道。
”我们进不去,有人能进去。或者,我们可以等着我们要等的人出来也行。“女人看着身边的景物变幻,手不停地结印,及腰长发被挽起,温顺地盘在后脑,看着像一个唯美的少女。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粗布,脚上也布满了荆棘,互相缠绕,变成了草鞋。
哇,师父好厉害。就算他用内力灌入眼睛,看到的师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任何异样。可是,他的法力刚刚在那个结界里遭遇了攻击,大大地受损,之后又帮师父恢复,所以他现在的法力所剩无几。但是幸好,他身上的衣物也普通,没有什么丝绸之类的东西。就算到了普通人家,也不会引起过多的猜疑和注意。
“师父,那个人,也拥有同样吓人的能力吗?”他问道。
若是这样,就算他们找到人了,也跟今日一样,只有逃命的份儿,那怎么办?
“怎么可能?”前面的唯美少女冷笑道:“这样的能力,岂是说拥有就拥有的?放心吧,我们要找的人,暂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的星盘上,看见的,暂时连一般的巫力都没有,就算是你,也能轻易对付。但是,若他的守护神都觉醒,愿意守护她,那么,就算她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人能奈何她的。”
他心里疑惑,想了想,问道:“师父,那这样的人,凭什么会引起师父和众多巫的恐慌?”
那唯美的少女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很认真地说道:“因为,这个人,不是法力高强就算了。这个人的出现,将在短短的数十年里,改变天下的格局,让我们统统都失业,没有容身之处。所以,就算没有王的密令,我们也务必要除掉这个人,懂吗?”
男人终于听明白了,点头。加快了脚步,仅仅地跟着师父,往山下的村子走去。
能改变天下的运势,一个人吗?
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师徒二人的事暂且按下不提,那厢的罜城,已经是夜里,客人们都走光了。
岳士观自然又跑去睡他的大觉,张良因为连续两天夜里几乎没有睡觉,白天也没有睡觉,有些累了,也学着岳士观靠着那排酒坛子,准备睡觉。
谁知道一靠上去,便觉得脊背冰凉,虽然这是热天,天气十分炎热,但是靠着那样的地方,哪里能睡着?这岳士观竟然随时都能睡着,实在厉害。
姚槿玄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房间休息。转头看了眼张良,发觉他满眼的血丝,眼下也青黑。忍不住开口说道:“公子,若是这里住不习惯,不如就回府休息吧。虽然整日睡觉,像老板那样也并不好,但是若是一直不睡,是会生病的。”
哺乳动物,若是太久不睡觉,是会死的。
很多疾病,都是没有休息好,才会让身体虚弱,疾病趁虚而入的。
张良看了眼姚槿玄,微微笑道:“回去,也是一样的。这些年……算了,你明日还要早起,替人治病,你自己早点去睡觉吧。”
这些年,他只有在外面,才能好好睡觉。本来,在这里,是可以入睡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的底细,才来,心里想得太多,所以竟然是连续两个晚上,都是醒着,根本没有办法睡觉。
见他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姚槿玄也就不再多话,提着灯笼,回到自己的住处。
自己的院子前面,种着各种药材。院子外面的矮墙上,爬满了角豆的藤蔓。开了门,把灯点亮,再回头,看见一片叶子,像掌心,从她的屋顶飘落,掉在她的脚边。
姚槿玄把灯笼放下,捡起那片叶子,仔细端详。
那边,张良依旧看着她,从自己的雕花窗棱边,看着那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无聊之极。
她一天到晚,没有几个时间是闲暇的,都在做事。自然不能打探些什么,只有这个时候,她比较像一个正常的女子。
其实,说正常,也没有多正常。突然,张良看见有人影靠近那个女人的小院,虽然脚步声很轻,但是他听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一个会武功的人的靠近。
不及细想,张良轻轻推开窗格子,人轻轻地飘了出去。
夜里行事,本应该换上深蓝色的衣物,比较方便但是,他这里,只有那个丫鬟送来的白色丝绸的衣物。
算了,就这样吧……他小心一点就行了。
对于岳氏逆旅的布局,他比自己的府里还熟悉。轻轻越过伙房的屋顶,再越过走廊,再走过一大片的菜还是药草之类的,然后就到了那个女人的院子外面的矮墙,然后再迅速地飘到矮墙之内,到了那个女人的屋檐下,找了个椽子,藏了起来。
他的位置,几乎能听见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的声音。
哦,对了,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能到半腰吧。虽然她总乱七八糟地把它们挽起,像个中年妇人的打扮。
那个女人在脱衣服,粗布的衣服,脱下来,然后轻轻靠着枕头,叹息了一声,突然开口说话:“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愿你们身体安康,我很好,勿以为念。”
这女人明明躺着,说话怎么像在祭拜祖先?而且听她的语气,祖先明明就是活着的嘛……
但是,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倒是真的。
她刚刚捡起的梧桐叶,若不是让人摘下来的,那么,就是立秋了。
然后,那个女人就安静了,没有翻动竹简的声音,呼吸均匀,是睡着了。
张良听见,另外一边,那个黑衣人,虽然动作比他慢,是因为小心翼翼的缘故,站在了矮墙上。虽然矮墙上爬满了叶子,那个人的动作又非常地轻,踩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声音。
但是张良明白,那个人的位子,是正对着那个女人的房门。
他,想破门而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