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个人伸手,探向怀里,拿出几枚闪亮的银针,攥在手里,就要往那门的方向冲过去。
他守候多时,好容易这个女人一个人回到院子里,落了单,他就可以轻松地取她的性命。那扇门,他只需要一脚踢开,然后冲进那女人的卧室,手里的毒针一挥,就完事了。然后,他再迅速撤退,等到他们发现出了什么事,那女人绝对活不过来了。
他不明白的是,委托人为何一定要一个女人死去,又为何一定要她死于毒。
说,如果死于其他的原因,不给钱。若是今夜就能让她死于毒药,那么可以给他一般的委托费的十倍。
所以,好多年不在亲自动手的他,来了。
他正感叹自己计划的完美,待要行动时,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人。
他明明有很小心的,他确信自己的动静绝对不足以惊动一匹听觉灵敏的狗,这白衣人,是本来就在这里的,还是……其实是个鬼?
他还来不及反应,白衣人的袖子已经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形,到了他面前,掐住了他的喉咙,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没了,然后胸口一闷,脑子已昏,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来,他是被巡逻的士兵给抓住的。
“原来就是这家伙!”他右边的士兵说道,这个士兵的手劲好大,简直让他的胳膊都快断掉了。
“这下好了,姜城主一定会给咱们奖励的,这个采花大盗,咱们秘密抓了好久。”他左边的士兵说道,这个士兵的力气也不小,但是他的胳膊也觉得麻掉了。
很明显,他的锁骨让那个白衣人给弄错位了,因为他两只手完全使不上劲。
就算他的腿上功夫很厉害,但是身上一左一右被这两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攥着,他也很难逃走。
都怪他这一身的功夫,攻击全靠手,飞檐走壁全靠腿。
若是他能用脚把这两个人踹开……
他的腿也肿了,感觉非常不利索。
那个人在他腿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腿,为何会肿?
不过,重点是,他们俩在说什么?采花大盗?说的是他吗?什么东西!他堂堂一个杀手,而且是杀手的首领,竟然被诬陷为采花大盗?太丢人了。
若是他手里有银针,不知道能不能飞出去,将这两个笨蛋戳晕?……对了,他记得他手里有银针,正准备动手啊,那个女人的性命就垂手可得了,然后……
然后他就被这两个士兵给逮住了。
他在杀手界,至少也是一号人物,却被这两个守卫给抓住了。就算他能逃出来,被同行知道了,那也是相当抬不起头的一件事情啊!
锁骨被弄错位,腿被弄肿……
一个杀手,跟一个脓包没什么区别。
那个白衣人是谁?不过一瞬间,他就晕了过去,毫无还手之力。
不要跟他说是真的遇见魑魅魍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好歹也做这种事很多次了,来趟罜城,也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遇见之前没遇见过的东西,也太扯了。而且虽然很快,虽然那个人一身白衣,又是夜里,但是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不是冰凉的,而且手掌宽大,非常有力。
那是一个武功很高的男人。
这人说的没错,那个男人正是张良。
他本来只是想迅速捉住那个人,不希望他弄出声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结果这人使劲挣扎,连锁骨也错位了。同时,那张良听见岳氏逆旅门外巡逻的士兵走过,便正好抓起那个男人,几步走到耳墙旁边,把那个男人给扔了出去。
那家伙的武功,不过是三流的货色,虽然两个士兵未必能打过他,但是他自己吧自己的锁骨给折腾错位了,想也不会再伤到谁。除非他出去,刚好有同伴给他接骨……想到同伴,张良便立刻赶回去,悄悄潜回去到那根椽子上。
夜风很凉,从矮墙那边吹来,吹过他的衣摆。
那个女人,呼吸声均匀,睡得正好。
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安静了许多,但是并不是一片死寂。
当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张良竟然发现,自己睡着了。他听见那个女人洗漱的声音,听见她把头发挽起的声音。
张良急忙从那根椽子上飘了出来,脚不沾地,一路往前面赶去。
什么情况!
他竟然就在那跟硬邦邦的椽子上睡着了,这简直比做噩梦还可怕。
他在自己家和岳氏逆旅温暖舒适的床铺上睡不着,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那场烧灭韩宫的大火,就发生在他睡在自家床上的时候,所以太过舒适的床,他是睡不着的。但是,他在外游历,也至少要有一张床,他才能睡着。
现在好了,竟然就一根椽子上也能睡着,而且是睡到天亮……
其实,天也没有大亮,只是那个女人洗漱的声音比较大,他甚至听见了她漱口发出的‘咕咕咕’声,若不是听见她最后吐出口水的声音,他还以为她出什么意外了勒……
漱口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声音?跟她的形象简直差别太大了。
张良有些狼狈地从原路返回,到了自己的睡房,耳朵听着周围并无异常,才微微心安。
再一回头,便看见那个女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好险,若不是她那奇怪的漱口声,他恐怕要继续睡。
和衣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上,张良突然很清醒,睡意全消。
明天晚上,他就跳上自个儿的屋顶的椽子上睡觉好了……
岳氏逆旅门前的街道,很快车水马龙,人多了起来。
多数都停在岳氏逆旅的大门口,等待着找那个姚槿玄治病或者拿预约号码牌的。
他听见那个姚槿玄到了北屋,也就是那个新搬来的药铺的旁边。
这个药铺,招牌是华氏医馆,但是他却并不认得那个男人,看着阴阳怪气的。
如果说,姚槿玄作为女人来说,太黑了些,那么那个男人,作为男人,就太白了些。
姚槿玄给人一种诡异感,那个男人给人一种阴森感。
但是,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安静。那个男人搬过来,他也注意过他们的动静,包括那两个药童跟那个男人抗议他们的名字难听,张良都是听见的。
但是那之后,就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除了那男人翻动简牍,查看抽屉药材的声音,三个人一片死寂。
而这时,他们开门了。
姚槿玄开始给人治病,那两个药童默默地走了过来,到了姚槿玄的身旁,站定。
“你们来干嘛啊?”卫家小哥首先发问,语气并不十分友善,心里想:这算什么?侵门踏户吗?
那被唤作当归的药童看了言安静给人把脉的姚槿玄,再看一眼那卫家小哥并不欢迎的嘴脸,很不情愿地回答道:“我们家少爷,让我们来帮忙……”
“帮忙?”卫家小哥冷笑道:“帮什么忙?不需要,我在这里帮姑娘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卫家小哥直接下了逐客令。
对于这种人,态度一定不能和气,否则他就以为你在鼓励他。看着他们那个少爷阴森森的斯文样,结果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两个药童看着也很老实的样子,结果还真敢过来……
“你能帮到什么忙啊?药材你认识吗?”首乌也很不情愿,但是他更不能被人家赶回去。因为少爷说了,如果他们二人被赶回去,就回家里去。
呜呜呜……那怎么行啊!老爷过世后,家里那个院子里根本就没人,仅剩下的下人们,一个洒扫院子,一个看门,刚开始把两个人高兴坏了,过没两天,就说夜里害怕,守门的怕见鬼,洒扫的见叶子落下都能吓一跳。
那种日子,他们俩可过不惯……
首乌昨晚上见识到了这个嘴皮子厉害得简直恨不得能把他面前路过的所有人都拉到他们家去吃饭的堂头,很是佩服。但是少爷说了:”过去吧,不要在我面前发呆。生意是需要自己动手去做的,而不是在这里等待。“
所以他们二人硬着头皮来了。
难怪少爷说他们绝对需要帮忙,一早上才收到三十张药方子,就知道这郎中,要么医术差,要么帮忙的少。
果然,那位肤色黢黑的女人就自己一个人写客人资料,病症,把脉,望闻温彻,难怪会这么慢。
而这个嘴皮子十分利索的家伙,就在旁边呆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卫家小哥心里一虚,答不上话来 。
是啊,他什么都不会。这里治病,也并不要好的口才。他基本上就是呆站着,直到这两个家伙过来,他才有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