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是能离那个女人多远就有多远。
然而这次又……她为什么爱帮他啊?是不是他该到大霉了啊?她是不是盯上他了啊?。
老板还让她管理他们,是么意思啊?
他刚刚都不敢开口,因为他害怕。虽然他平日里,嘴巴很毒辣,可是他胆子很小。
所以他不想去外面传菜,不想跟客人打交道,就管伙房的火,偶尔帮忙端一下菜。
这下,日子怎么过哦?
姚槿玄也往自己的院子走。
为了让她的身世有据,岳士观为她在西门的姜府旁边买了一个小院子给她。
事实上,他早就把岳氏逆旅最里边,靠近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给了她住。
当初说的是,这样独立的小院,她一个女孩子住,比较方便,安全。
而她也很高兴,因为可以爬上院子后面的高大的梧桐树,跳上高高的石墙,再跑到山上去寻找药材,和一些野果野菜,不用从前门去,没有人会发现她其实经常满山地乱跑。
然而走到一半,她突然改了主意,停下脚步,大约一分钟,转身往回走。
她要去见一个人。
刚刚转身,她要去见的那个人,就站在那里。
满天的繁星,明日又是一个晴天。
那个人站在繁星之下,高大的身形像来自传说。
”你能收场吗?“那个人问道。
”不知道。”姚槿玄淡淡地回答。
“你刚刚到底在忙什么啊?”那个人继续问道。
“岳老夫人送来的岳氏粮店这十几年的账簿,让我整理一下。”姚槿玄回答道。
“什么?她来瞎参合什么?”那个人很惊讶,语气带着些微的烦躁说道:“你不用理她,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已经处理好了。“姚槿玄回答道。
”嗯,早点休息,不要累着了。“那个人的语气,没有多温柔,但是却是非常真诚。
”是。“姚槿玄看了眼那个人并不十分清晰的容颜,开口问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我有一个提议,你能听一听吗?“
那个人沉默了,看着自己胸前这个一直安静,但是此刻无比认真的女子,开口说道:”我同意。“
翌日醒来,依旧是晴空。
只有郭大厨按照往常一样地在整理菜肴,定菜色,还帮她把案子擦拭了一遍,地也扫过。郭大厨这样做,很反常,却是应该的。
因为,他的很多菜色,都是槿玄帮她定的。关于处理菜的技巧,很多都是槿玄告诉他,而他照做,效果很好。
他做出的菜,越来越多人点,越来越多客人喜欢,他很开心。
虽然越来越累,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抱怨。
老板让槿玄做管事的,他也很意外,也觉得并不合适。但是,他也要支持她。
就算等下有客人来了,没有人帮忙端菜,上菜,他也会都一一地做。
看着郭大厨忙得背上的粗布衣服都湿透了,姚槿玄心里是十分感激,然而心里更加清楚:这样,是不行的。
就算等下老板来了,他也同意她不做这个管理者的事,但是现在,她得安排好这里的一切。
那些伙计,都坐在门边聊天。该做的事,没一件做好。
这是抗议,她知道。
等下就要开张了,如果这样,今天,今后的生意都要玩完。
她也可以把这些问题告诉岳士观,可是,她从来不喜欢制造问题。
她默默地把手里的竹简摊开,放在那个卫家小哥身边的案子上。
这个是她昨晚上,想到夜深,想出来的策略。
他们会看,她知道。
果然,本来在跟大家聊天的卫家小哥立刻就看了她摆在那案子上的竹简,一看,面色大改,然而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认真地看着往来的行人,脸上也挂上了最温馨的笑容,跟人家打招呼:”张老板,起这么早啊?出城去啊?“
”是啊,听说,这盗匪的事情解决了,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也许明日才能回来。“那张老板说着就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很急的样子。
”好啊,那路上小心啊!天热,赶路最好一早一晚。“卫家小哥将自己的殷勤,见缝插针地对着人家的背影泼出去。
”嗯,明日回来,我再来这里吃饭!“那张老板走老远还回了他一句,一点也没有糟蹋这卫家小哥的心意。
”一定,静候您的大驾。“卫家小哥十分开心,这什么时辰啊,就拉来一个生意,好!
他自然十分开心,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背后有几道刺眼的视线,几乎把他的粗布衣服给刺破。回头看过去,他的那些同事们都看着他,仿佛看什么怪物一样。众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齐刷刷地看着他的怪异过于热情的拉客方式,表情都是:你怎么了?中邪了吗?不是说好不做事,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吗?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明显是背叛了大家,但是……他并不感到一丝丝的后悔。
卫家小哥用眉毛指了指他看过的那个竹简,众人便有些好奇地依照他的指示看了看,看完大家都立刻去忙自己的事了,而且走得飞快,仿佛有多热爱自己的工作似的。
只有那个启平无动于衷。
这个启平,是岳氏逆旅所有的伙计里,最老实憨厚的人。一直就在后院替客人看马,喂马。
本来是跟大家相处最好的人,但是现在看着,却依旧站在那里,对于姚槿玄的反抗,并非那些人可以比拟的。
姚槿玄见大家看过竹简,都各自去忙,回归正常,心里并没什么感觉。她的难题,是这个启平,她一直知道。
姚槿玄走到他身旁,开口说话:”我先跟你道歉。“
”你不用跟我多说什么,就算给我再高的奖励,我也不会服你。“那个启平气势不大,却是十分执拗,把脸转向一边,根本不想听姚槿玄说话:“要么,你做管事的,我走;要么,照旧。”
照旧,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他对这个女人的肤色,相貌,来历 ,诡异,统统都没有兴趣。她不是马儿,他觉得跟别人没有两样。
但是,她常常背着他,偷偷喂那些马儿乱七八糟的东西。让那些疲累的马儿,有的惊叫,有的兴奋,有的不吃他喂的马料。
自从她来了这里,这样的事情,常常出现。
他几次跟老板说,但是老板都笑嘻嘻地说:“不是没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吗?兴许她是在帮你的忙勒!随她去吧!”
老板不懂马,他没办法跟他细说。但是心里憋住了好大的火气。从那以后,他都搬来马厩旁边睡觉,日夜都守着那些马,不让那个女人靠近。
本来,以为事情就可以这样完美解决了,然而,老板却让这样的女人做管事,无论支出收入,人事,都要听她的。
这,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
道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姚槿玄自然知道,这个启平,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固执的人,一般的利益或者道理很难说服这样的人。然而,她十分理解,是因为她在他的马厩捣乱的结果,让他对她的成见很大。
她自己就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所以她很理解这样的人的心境。
”听说,姜城主那里会向西域的商人买一批马,这马儿到来之前,会先选好马夫。老板的意思,是随便你。若是你愿意去姜城主那里,喂养那些马,薪资应该是这里的十倍,他替你推荐;若是你留下,我必定不会再碰那些马儿,马厩任由你管,我绝对不会靠近它。“
十倍的薪资?那些竖着耳朵听着这两人对话的伙计心里十分震惊:这女人,不是在开玩笑吧?有这么好的事?
众人那么听话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是因为那个女人在竹简上写了,今后他们都会分到利。
如果一个月的收入增长,增长的一半的利润,都分给他们做红包。但是,如果他们觉得辛苦,就用那个利润来招新人,帮忙。
然而这利润哪里是说涨就涨的?涨起来,也不会太多,但是绝对比以前好。所以大家非常愿意做好自己的事,再看向那个女儿黢黑的脸庞,也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但是,他们的好处远远比不上启平的。
现在十倍的薪水,那得是多少?也就是说,若是启平去了姜府,帮姜城主养马,那么启平一个月的薪水,就几乎等于他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