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予默然退出她的书房,才过起宁静的日子。
而白晓的问题终于让她看明白这一切,不进则退,苏家是不会后退的。
“为什么是苏家?知予,你知不知道……”白晓好像有什么不吐不快,可是最后又生生的憋在了喉咙里。
夏知予想追问,但是白晓只说:“知予,若是你嫁了苏沐文,你会后悔的。”
说完,白晓的电话就断了。
她会后悔吗?也许会的。若干年后若是回忆起这时的种种遭遇,她想是会后悔的。可是从白晓口中得知如此笃定又类似诅咒一般的话,让夏知予的内心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白晓像是知道什么,又不告诉她,这种感觉,很不好。
正当她想的出神的时候,门口传来杨叔的叫唤声,吓得她心神一震,几乎是跳了起来。
“什么事情,杨叔。”
“白小姐,外面来了位客人,在偏厅等你。”
“客人?等我?”夏知予虽然不解,仍是快步去了偏厅。
夕阳将整座古宅照的美轮美奂,墙角的飞檐好似喷薄的巨龙要冲天而已,他就坐在偏厅,似乎夕阳全部的余晖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衬得他异常非凡英俊。
居然是陈天骏。
每一次都这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明显不悦,焦躁不安。
夏知予顿了顿,对杨叔说:“杨叔,你先下去吧,我跟我……哥哥聊一会儿。”
杨叔看出陈天骏身上异于常人的气质,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对夏知予吩咐:“有事你就叫我。”
“谢谢你,杨叔。”虽然才相处这么短时间,可是杨叔那种纯朴的为人与对她的真心的维护还是让她感动。
杨叔一走,陈天骏便一个箭步上前,夏知予没有动,任凭他抓住了自己的手。陈天骏眉目紧锁,寸步不让的盯着她:“跟我走。”
夏知予吃痛,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你没有必要为了陈家做那么大的牺牲,我都知道了,走,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苏家也不能奈我们何。”陈天骏的胸膛仍在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显然余怒未消。
他应该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才显得这么愤懑。
想到这里,夏知予反而平静的笑了:“天骏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情没有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的。”陈天骏也许是陈家唯一一个给予她安慰与关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关心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的人。即使亲密如母亲,也没有真正想过她内心的想法。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夏知予突然悲从中来,若没有当年发生的这件事情,他一定会是她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哥哥。
“到现在难道你还想骗我吗?”陈天骏顿时目眦欲裂,火气似乎再也压不住,夏知予的手腕因为他的使力而咯咯生疼,“走,现在我带你去找苏沐文,这婚我们不结了。”
陈天骏要拉着夏知予出门,但是杨叔已经如鬼魅一般挡在门口,抱歉的看着他们:“对不起,陈先生,要走可以,放开夏小姐。”他的目光是笃定而忠厚的。在他的心里,只要忠于苏家即可。任何想对苏家做出不利事情的人,必是不容许的。
陈天骏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对着杨叔发出冷笑:“你以为你能阻挡得了我吗?”
杨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藏青色的对襟大褂随风而起,颇有道骨仙风之姿:“如果你想带着夏小姐从这里走出去,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对决,一触即发。
夏知予一个挺身挡在了两人之间,她茕茕孑立,泪眼盈盈,却微笑的看着陈天骏:“谢谢你,天骏哥,不过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既然你来了,就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也不会再改变,但是真的,谢谢你。”千言万语涌上喉头,但是都被她硬生生的压住,她笑着转身,将最美好的背影留给了他。
陈天骏要追上去,杨叔却挡住他。陈天骏使力,杨叔如老僧入禅,岿然不动:“陈先生,自重!”
“你们这样逼迫一个女孩子就算自重了?”陈天骏气恼的一掌拍出,杨叔一个后退轻易化解。
然后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不过却是点到为止,杨叔说:“陈先生,不如我先安排你住下,明天再喝杯薄酒吧。”
陈天骏表情愤懑,郁结在胸,苏沐文施施然走来,对杨叔说:“杨叔,先下去,我跟陈先生谈谈。”
“少爷。”杨叔到此时才露出担忧的神情,因为他跟陈天骏交过手,大致了解陈天骏的功夫。
“没事。”苏沐文淡淡挥手,举手投足尽是淡然的温文尔雅,“陈先生,请吧。”
陈天骏看到苏沐文,也压了压火气,重新进了偏厅。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没有洁白的婚纱,没有西式的教堂,甚至连婚车都没有。倒是一大早,苏宅就开始门庭若市,打破这座古城的宁静与清幽。
一大早,夏知予便早早的被叫起了床,是章文慧亲自来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让她动手,反而温柔的说:“你今天是新娘子,什么都不要做,我来伺候你。”看着章文慧和善和慈祥的面容,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懵懵懂懂二十三年,如今竟然到了嫁人的年纪。
“知予乖,不要哭,新娘子哭了可不好,其实苏家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章文慧突然俯下身子,在夏知予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夏知予听完,惊疑不定的望着她。
章文慧慈爱的摸了摸夏知予的脸蛋:“好了,我们开始准备吧。”
夏知予定定的望着镜子中如清水芙蓉的自己,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她突然想起一首词:夜茫茫,晓镜看红妆,懒了心肠。多少女人的柔情似水,只等着冥冥中的那一人,不早不晚地遇上。
她,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礼服用的是华美而复古的红色旗袍,像苏家这样传统的人家,没有让你戴凤冠霞帔夏知予觉得已是万幸。虽然穿的是旗袍,不过章文慧却足足替她准备了五六套。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章文慧满意的看着镜子中双眼紧闭的人儿,微笑着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夏知予微微张开眼,霎时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这,还是她自己吗?
“怎么看傻了?”在章文慧的取笑声中,夏知予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你脸尖,属于标准的瓜子脸,打扮起来自然是惊为天人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章文慧看了看时间,搀扶起夏知予的手:“好了,我们出去吧,人应该来的差不多了。”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至亲的亲朋好友,人应该不多。等婚礼结束,他们就要去领证。夏知予一步步随着章文慧走,走向门边,走向那未知的未来。从此她将把手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章文慧待她是极好的,就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母亲亲人在场,夏知予倍感失落。脸上的晓妆似乎也因为如此失去了动人的光彩。章文慧稳了稳她的手,然后拉开了大门。
一时间,阳光漫天,照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偏过头,避开那刺目的日光。待她适应之后,已经有一双手伸到她的跟前。
他的掌心带着粗粝的薄茧,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陈天骏。他已经不似昨天那般冲动,虽然目光中依然饱含不舍与心痛,但也淡笑着祝福着她。
夏知予看着,缓缓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任由他抱着过走过天井。这是家乡的习俗,娘家的兄弟也就是俗称的舅爷,都要来送新娘子出嫁的。
靠在陈天骏的怀里,任凭一众人的视线从她眼前掠过,她却恍然未觉,多年以前,他们也曾这般亲密无间。无言的倚靠与支持是陈天骏所能给予她的,她的眼眶蓦地泛酸,在人群中一扫,赫然发现了站在底下的母亲与继父。看着自己从他们跟前走过,杨美方红了眼睛,靠向丈夫的怀里。夏知予不怪他们,给了他们一抹微笑。
章文慧原本微笑的看着他们,可是杨叔突然跑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她顿时脸色发白,得到杨叔肯定的答复,心中一惊,当下吩咐了几句。杨叔应好,她急忙跑了开去。
另一边,苏沐文的牧马人在街上飞速疾驰。时间一分一秒都不等人,他怕是要赶不上了。
而医院的办公室内,柳若凌则深深的悲愤的坐在位置上,她的院长父亲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办公室还有两名黑衣男子,柳若凌父女若是稍有一动,他们当即上前。
柳若凌气的身体发颤,他们的突然出现破坏了自己与父亲精心设计的计划,使得苏沐文得以脱身,她恨恨的咬牙瞪着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沉默不语。
柳若凌气恼之下便站了起来,但是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肩膀,冷冰冰的警告道:“柳医生,劝你最好稍安勿躁,苏家的律师团马上会过来,你们最好想想怎么脱身吧。”
“苏家的律师团?”柳若凌倒抽了一口气,“哪个苏家?”
黑衣人一副不屑与之回答的样子,柳若凌回首望向自己的父亲,柳正民向来以见多识广自居,可是此刻,他也殚精竭虑,不得不拉下老脸亲自询问:“请问是回春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