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晨端了茶盏,只觉清香扑鼻,于是忍不住抿了一小口,方知此茶入口香甜,入喉温润,沁人心脾,口齿留香。
苏若晨心想:此茶果然是好茶,竟不逊色于侯府之中的春茗。
转眼工夫,几道开胃小菜便上得桌来。
“这上菜速度!”龙月杰笑着调侃,“是因这厨子技艺高超,还是这食客太少?”
“食客少又怎样,若食客多了,怕是咱们便吃不到这样别致的佳肴了。”龙月杰定睛一看,只见苏若晨已夹了一颗花生豆,放入口中。
“区区一干煸花生,何来美味佳肴一说?”龙月杰言罢亦夹了一颗放入口中。
“嗯,果然不是俗物!”龙月杰尝罢突然神采飞扬:“此花生色泽自不必说,重要的是酥脆适中,火候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多,少一分则太少,口味酥麻而不辣,香而不腻,让人欲罢不能!”
“呵呵,这凉拌三丝才叫妙呢!”一直未开口的龙日翔也开口赞道,“此三丝红黄绿相搭配,如一幅春景写意图;吃入口中,红的微辣而甜、绿的清脆爽口、黄的清凉顺滑,再加上这佐料香鲜浓郁,经这大厨之手一调和,完全相冲的几种口味竟完美地融合为一体,给味蕾一个全新的体验。”
说话间,丰盛的主菜也一道接一道上了桌,早已吃腻了各种山珍海味的三人看着这些个素日里司空见惯的菜肴,却似乎找到了人间不曾有过的极品美食一般,边吃边赞。
“‘这排山倒海’入口劲道,鲜香扑鼻!”
“这‘如鱼得水’入口即化,鲜嫩咸香!”
“这‘秋湖明月’汤清见底,却浓香四溢,让人回味无穷!”
三人顿失平日里的华贵之气,犹如多日不曾进食的乡野之人,饿虎扑食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之后,苏若晨终于想起此行的初衷,遂叫来店小二问道:“小哥,咱这半知楼的酒菜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席中无鱼,不免遗憾,可否给我等做条鱼?不必过大,做法随意。”
“客官,咱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能对上咱门外这副对联的贵客,咱掌柜的自会免费请其吃咱这资历最深的师傅精心烹饪的全鱼宴,如若对不上那便只能抱歉了。”店小二介绍说。
直至此刻,苏若晨等才后知后觉地看到门外的对联:半壁青松对面有一上联——“半壁青松迎尊客”,青松同侧的位置上却是空的,不着一字,也无花纹作饰。
“这有何难?”苏若晨与龙月杰同时说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分别与店小二要来文房四宝,提笔便将心中所想写了下来。
“一壶香茗留贵人!”苏若晨与龙月杰所写竟是一模一样,只字不差!
“你二人果然是心有灵犀!门外‘半壁青松’对桌上‘一壶香茗’,‘迎尊客’对‘留贵人’。最妙的是‘留贵人’一语双关,可译作赠予尊贵之人,也可译作将贵人挽留于半知楼之中。此联值得一品!”龙日翔将对联略作分析,然后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二人既已将此联对出,我也就不再锦上添花了,我且出个打油诗来取乐罢!”
龙日翔对吟诗作对也颇有兴致,张口便吟道:
“半知楼中人求联,双耳鼎内鱼待缘。
青枫斜依遮楼去,何以寻联食客间!”
“好!”一位身长七尺,身着素布衣衫之人边以手击掌,边大笑着走来。
“呵呵,我以鱼求联,以联求缘,而你等则以缘求联,以联求鱼!我向来只管以鱼求缘,却不知因树遮半联你等无缘求鱼,我亦有鱼无缘。”来人笑道。
“这位是?”苏若晨等心下大震,似是从这一番话中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此乃咱半知楼的掌柜,姓于名半知,人称‘鱼掌柜’。”店小二简短介绍道。
“近观此人顿觉眉眼仁慈,气宇轩昂,倒是值得一交!”苏若晨等想着便迎上前去。
“三位果然非寻常之人!实不相瞒,能对出此联的人着实不少,甚至比三位所出下联更为精妙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无人能将于某的用意推敲地如此透彻!于某佩服之极!能结识你等三人实在是于某之大幸,可否请三位到楼上雅间一聚?”
苏若晨等自然明白鱼掌柜请他们去楼上,定然是于楼上备了店小二口中的“全鱼宴”犒劳她们对出下联,便没有推辞,两前一后便跟随鱼掌柜上了楼去。
二楼只设了五六间雅间,雅间中所有帘子及桌布、椅套等均以名贵锦缎绣了梅兰竹菊等图案精心制作而成,桌上碟、碗、杯、盏均是描了金边的名贵瓷器,最为与众不同的是那精致的象牙箸——一头缀以翡翠,另一头则为银饰,华丽之至,使人不忍用其作为食箸。虽说对于在皇宫中与苏府中长大的龙日翔、龙月杰和苏若晨来说这些已是司空见惯,但对于此地平民百姓或普通书生来说,此处却是极尽奢华。
鱼掌柜并未带苏若晨等到二楼雅间,而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与二楼相比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风格。
登上三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横跨整个三楼的屏风,屏风上绣着花鸟虫鱼、山石树木等自然景物。那屏风以及那绣线用的都是普通的材质,而屏风上刺绣人的绣功却是极妙。尤其是那鸟儿,或立或卧、或昂首或回眸,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屏风上一针一线都是下了功夫的,细细看来,似乎听得见鸟儿在婉转啼鸣,闻得到花儿芬芳四溢,看得见草木随风而动!
“果然是极品!”龙日翔忍不住赞道,“宫中最好的绣娘怕是也难以绣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佳作了!”
“不瞒诸位说,此物乃家母当年所绣,”于半知解释道,神情中略带伤感,“只可惜家母早已失明多年。”
“在下不知于掌柜家母之事,多有冒犯,还望海涵!”龙日翔听罢,立即道歉。
“无妨,你既不知,又何错之有?”于半知似乎对此事并不甚在意。
转过屏风之后便是三楼唯一一个雅间,足有二楼雅间五六个加起来那样大。雅间之中除有一张能容纳四五十人的紫檀木圆桌和几十把与圆桌相配套的紫檀木坐椅之外,还设有几个专门的区域。左边区域里分别错落有致地分类摆放着各种琴、棋、文房四宝等风雅之物,右侧则是刀、枪、剑、戟、弓、弩、棍等各种常见或稀有的兵器。除此之外,最别致的莫过于所有的墙、壁、屏风、帘子等或是作了画,或是题了字,也有大部分作了诗,这些字画落款处并非城中有名的诗人、画家、才子,而是“鱼半知”。
“如此多的诗书画卷均出自你一人之手?”苏若晨细心地观察到这一点,惊诧地问道。
“于某不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于半知谦虚地回答。
“于掌柜果然是人中龙凤,竟有如此造诣!我等实在是自愧不如!”龙月杰诚心夸赞道。
“岂敢岂敢!于某只是班门弄斧而已,三位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谈吐不凡,岂是我等粗俗之人可比?”于掌柜肯定地说,“看几位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寻常家的公子、小姐,敢问三位尊姓大名?”
“在下和玉,禾口和,王点玉!”龙月杰早已摘去面具但于外人仍以好友之名自居。
“呵呵,”于半知笑道,“公子不必隐瞒于我,何家大公子和玉乃我至交,且何家无第二个和玉之说!”
“这……”龙月杰见假冒身份被识破面上略有些许尴尬。
“公子但说无妨!于某乃以人品会友、以才学会友,无论你真实身份高低贵贱都无甚要紧。何况‘纸难以覆火’,即便公子此时不说,日后如若我偶然得知,岂不尴尬?”于半知对龙月杰隐瞒身份之事并无半点愠色,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一般。
“在下姓龙,名月杰。”龙月杰见于半知如此不在意小节,便坦言道。
“参见三皇子殿下!久仰三皇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非池中之物!”于半知恭维道。
“你我不必拘礼。你既以文会友,便以友人之礼待我即可。”龙月杰对于半知如此反复的举动略感不适。
“你我既以友相称,于某本不该如此,只是于某尚未报效朝廷,何以因冒犯之举使自己身陷囹圄?”于半知仍是口不择言。
“三皇子素来淡泊,不好繁文缛节,于掌柜不必如此谨慎。”苏若晨一旁和稀泥。
“这位便是苏小姐吧,那这位是二皇子?今日难得与众位一见,请三位品一同尝一下咱这儿的‘全鱼宴’吧,还请三位不吝赐教。”于半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转移话题招呼苏若晨等就坐。
“于掌柜倒是不出屋而尽知天下事啊!和玉有如此之友,倒是闻所未闻!”龙月杰余气未消,出言奚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