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掀开,只觉得一股滚烫之意直扑面门,她连忙移开了身体,避开了那股热气。瓦罐里的浓黑如墨的汤药正不停地翻滚着,显然是已经煮沸了。
唐筱雯看到汤药煮沸,便明白御医很快就会回来了,因此她连忙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拔出木塞,往里面倒了红色的液体。那红色的液体也很快地就和墨黑色的汤药混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分毫了。
倒完之后,唐筱雯连忙将盖子盖住,同时将木塞塞回瓶子上。她将瓶子揣入怀中,又急匆匆地走掉了。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安抚着因为激动和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脏,靠在墙边望着残阳发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红花就算不让方以涵继续流血,也能够让她喝下的那碗止血的汤药毫无作用。横竖,她都是要死的。
唐筱雯自认和方以涵也算无仇无怨,若是真的有怨,也无非就是方以涵起初妒忌她的时候。只是无怨无恨,却并不意味着她就不会去动手杀了方以涵。
唐筱雯低下头,看着自己素净的指甲,却发现小指上因为太过慌张而沾染了一些红花的汁液,触目猩红,就像是方以涵的血溅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是乌云欲来的天空。她用另一双手用力地擦拭着小指上的红色汁液,像是要极力抹消这刺眼的红色一般。
只是就算她再怎么擦拭,仍有一抹淡淡的红残留在她的小指上,彰显着她那无法掩饰的罪孽。
“到底……还是沾了血啊。”
等到唐筱雯恢复了情绪,重新平静地走进室内的时候,方以涵已经从昏迷中醒转了过来。她此刻正双目无神地看着满脸愧疚的龙霍云,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光彩。
龙霍云看到她这样,自然也是心痛无比,他口口声声唤着方以涵的名字,却只是让方以涵因为厌烦而重新闭上了眼睛。
“大皇子,让她休息一会吧。”安玉溪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柔声制止了龙霍云的小声悲鸣,“在梦里,她也许不会感到多少的疼痛。”
虽然安玉溪不过是指肉体上的疼痛,但是龙霍云听来却如芒在背,他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闭上了嘴。
“二皇妃说得没错,大皇子,你便让方侧妃好好睡吧,说不定醒来她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也省得让你忧心了。”唐筱雯也出声劝道,正巧这时御医端着药颤巍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唐筱雯连忙离开,即使她站的位置并不会阻挡御医前进的道路。此刻唐筱雯倒是真的害怕御医一个不慎摔倒在她身边,那么纵然不是她干的,这个污名她也别想洗清了。
万幸的是,御医虽然年老,但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手脚乱抖,因此这碗汤药仍是稳稳地送到了方以涵的嘴边,没有洒出一滴汁液。
方以涵睁开眼睛,她嫌恶地看了汤药一眼,抿紧了嘴。她是心意已决,再也不想原谅龙霍云,因此也并不想靠喝药活下来。
横竖她已经是要被废的侧妃了,活下来以后还要被人侮辱,倒还不如挂着侧妃的虚名死了痛快!
龙霍云见到方以涵这样,连忙从御医手中接过药,一脸愧疚地冲着方以涵说道:“我……我那只是一时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我哪会真的废了你呢?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些年。”
安玉溪算是一直坐在这里,因此也算是从龙霍云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此次的真相。她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略带责备地看着龙霍云:“大皇子,恕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这种话也是能拿来玩笑的吗?若是真的废了方妹妹,你让方妹妹以后又如何自处呢?”
方以涵没想到安玉溪居然会这么帮她,又兼龙霍云服了软,低下头好声好气哄着她。因此她的态度也有些缓和,嘴唇也慢慢地张开了。
虽然她仍是虚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她却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于龙霍云的原谅。这次龙霍云倒没错过她态度的缓和,因此见她张了口,连忙用银勺将汤药一口一口地喂进她的嘴里。
只是龙霍云到底是没照顾人的惊讶,只是喂了两口就让方以涵呛得流了眼泪。安玉溪少不得从龙霍云手中接过汤碗,拿出自己的手帕仔细地擦干了方以涵嘴角咳出的药汁和涎液。
“这药烫,所以需要吹凉了才能喂给方妹妹。”安玉溪拿起勺子,舀了半勺多的药汁,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又抿了一点药汁,感觉到温度确实合适了,她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这勺药喂给了方以涵。
果然,因为温度合适,所以方以涵这次并没有因为滚烫的药液而咳嗽起来,她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这一口。
安玉溪只是喂了两勺,又重新将药碗递给了龙霍云。她相信,比起自己喂,方以涵应该更希望龙霍云去喂她才是。
龙霍云接过碗,也依照安玉溪的模样,开始认真仔细地给方以涵喂着药。安玉溪看到龙霍云果然上心,也含着笑点点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唐筱雯也没有出声打破这算是安宁幸福的一刻,这算是她对于方以涵最后的一抹仁慈。
这碗药喂得极慢,只是方以涵的冷漠态度却在喂药中逐渐瓦解,就像冰山被融化了一般,她喝完药后也露出一个圆满幸福的笑容。
被龙霍云这般捧在手心上的对待,对她来说,算是第一次。虽然起因是因为他的震怒和他的遗弃,但是还好,结局仍是好的,她还是龙霍云的侧妃。
喝完了药,她也有了些力气,眼神里的光亮又恢复了过来。她含情脉脉地看着龙霍云,似乎已经忘却了他将自己推开时的冷酷模样。
唐筱雯只是冷眼在一边看着,同时饶有兴趣地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药效。她倒想看看,这个红花配止血的药,究竟要在方以涵体内抗争多久才会真的发挥疗效。
她的眼神几乎眨也不眨地盯着方以涵头上的白绢,而此刻白绢上已经晕染开了如墨滴般大小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