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和五皇子派来的人原本就是应应场面,因此见到方以涵喝下了药,也都纷纷告辞,打算回到苏若晨那边,省得因为去少了无法表达他们主子的心意。
龙霍云此刻心思也全不在此,因此只是挥挥手算是应答了。安玉溪见方以涵也有逐渐好转的趋势,她内心也松了一口气,也不欲在此久留:“既然方妹妹喝完了药,也有了精神头,那我也便不在此叨扰,让你们慢慢说会体己话吧。”
只是方以涵却摇摇头,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拽住了安玉溪的衣角。她原本就因为失血而虚弱,此刻再拽住衣角,几乎就没什么力气了。但是安玉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她也就少不得又重新坐了下来:“方妹妹找我还有事吗?”
方以涵点点头,有些吃力地从喉咙中滚出一句:“是……是……”她原本就已经虚透了,这般一喊,那嗓音更是嘶哑难听,像是深夜中的夜枭鸣叫一般,直让安玉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到方以涵执意留住自己,安玉溪也就不能再走,只能攥住她冰凉的手,用力地点点头:“好,好,我不走便是,你好好躺着,别说话了。”
龙霍云也赶紧为方以涵掖好被角,只怕有一丝的冷风吹了进去,让她染了寒气。方以涵艰难地喘了口气,她将头扭到一边,看着站在一旁的唐筱雯,目眦欲裂:“走……走!”
龙霍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在一边站了许久的唐筱雯。他脸上虽然有着愧疚,但是也对着唐筱雯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唐筱雯抿着嘴目光悲悯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往门外走去。只是当她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尽是遗憾之意。她为自己不能够亲眼见证方以涵究竟是怎么死去而感到惋惜。
等到唐筱雯离开了这里,并且她贴心地关上了门之后。方以涵方才恢复了平静,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似乎要将她所有说不出口的爱恨情仇,悲愤悔恨都吐露得一干二净。在这一口气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甚至觉得,如果明天就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会平静地迎接死亡,横竖这死亡她总会面对。
只是这一声,却让龙霍云更加伤心。他握住了方以涵的另一只手,声音里也有些哽咽:“你有什么好叹气的呢?今日确实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出这等混话了!”
他只当方以涵的这一声叹息是彻底对他死了心,心情更加慌乱。反而是安玉溪比较平静,她温柔又慈悲地看向方以涵,点了点头:“也好,你能悟到这等境界,可见是你慧根高。”
方以涵微微一笑,这个笑容里的她似乎已经不是平时的她了,纵然她的模样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她平日身上散发的尖酸刻薄的气质已经浑然化去,全部都转变成了菩萨一样的无欲无求却又无上慈悲的大成模样。
她的这抹微笑,仿佛是如莲花盛开,柔软芳香。方以涵笑,只是因为安玉溪居然是最了解她此刻心意的人,因此她才一笑赠知己,一笑泯千仇。
“但是横竖你也不必灰心,以后日子还久,年少灰心算是什么事呢?”安玉溪又不免觉得她在病中说这些话有些太过不吉利,因此又出声添补道,“大皇子现在就你一个侧妃,你的路还长着呢。”
龙霍云亦是用力地点点头,他深情款款地将方以涵的手拉到脸边,用自己脸颊的热度温暖着方以涵冰冷的手,希望能够借此传达给她同样冰冷的心:“你若是好了,我就立刻封你为正妃!”
他此刻和方以涵的语气可谓是亲昵异常,似乎白天时那一口一个“本皇子”都不是他说的那般。而他说出这句承诺的时候,又无疑是打了自己狠狠一个耳光。
他已经在震怒之时亲口说过此生他的妻子都不会是方以涵,此刻的亲昵模样,倒让方以涵有些分不清,到底震怒时才是真心话,还是此刻安慰她的才是真心话。
方以涵沉默了一下,在她沉默的时候,她只觉得头部湿润温暖,似乎有水珠一直在顺着自己的头顶往下流动,但总是流不了多少便被绢子给吸走了。
她想要抬手去擦掉这怎么也流不干的汗水,但是无奈两只手分别被龙霍云和安玉溪握着,只能有些艰难地忍受着擦掉汗水的冲动。
她喘了口气,这口气已经明显粗重紊乱不少。她再度张开了口,她想说,她好想说……
而龙霍云和安玉溪也都静静地看向她,想要认真地聆听她的一字一句。
“不……是……我……”
方以涵沉默良久说出的话,不,都已经不能算话了,只能算是三个字而已。
那三个字因为她的呼吸被扯得七零八落,只有拼凑到一起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此话一出,龙霍云和安玉溪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两人沉默所思索的却各不相同。龙霍云只当方以涵怕他废妃,因此即使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却仍然不承认。
安玉溪虽然温婉如玉,却也不是心无城府。她听到这句话却又多想了一层。此刻方以涵想来也不必说谎,说的也必定都是紧要一事。
只是在她身体已经这么虚弱的情况下,也坚持不肯承认下毒一事,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下毒一事,多半和方以涵并没有什么关系,可能她也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说完了这句话,方以涵只觉得胸中气闷,胸口似乎有一块巨石押着,而那块巨石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唐筱雯”!
不把这三个字说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只是当她想要张口的时候,一股困意却来势汹汹地向她袭来。原本在之前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到了困倦之意,但是未曾料想居然会如此强烈。
眨动眼睛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抬起眼都越来越费力,越来越缓慢。她似乎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丧失了过去,这个床铺似乎已经被谁给填满了热气。
这股温暖之意引发她更加困倦,张了张嘴唇,却再也没有精力去说出任何一个字。那汗水还在不停地流淌着,甚至因为这温暖的原因而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