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龙霍云与苏炫夜夜亲临朝廷命臣家中,软硬兼施以使其成为自己的党羽。胆小怕事之人皆纷纷倒戈,依附于龙霍云,而不愿依附者,不知被龙霍云等使了什么招数,或被其满门屠杀,或被其赶出京城,即便好一些的也是不敢上朝,口称抱恙,紧闭府中大门而不敢外出。
看着空荡荡的朝唐大殿,与大殿上寥寥无几的朝臣,听着朝臣们均众口一词,打压自己尚且看得上眼的太子,龙谦心中亦明白了几分,因而心中更为酸楚,想恼火,却火不起来,只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丞相何在?”
于龙谦心目之中,丞相倒是还算作为数不多的耿直可靠之人之一,尚且不会人云亦云、见风使舵。
殊不知昨夜龙霍云夜入丞相府之前,得到消息的丞相孙仪不愿屈从,连夜携妻小提前逃离了京城。
“丞相抱恙在府上!”苏炫极快的回答打消了龙谦最后一丝希望。
“好!”龙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下朝之后,秦王代朕前去探望丞相。”
“儿臣遵旨!”龙霍云陷入了沉思。
“唉!”龙谦边思索着近日朝堂之上所发生之事,竟哀叹出声。
“皇上!”正在为龙谦捶背的“何念”停下手中的动作,飘然行至龙谦面前,蹲下身来边为龙谦捏腿边满目疼惜地问道:“皇上您为何事忧心?”
“除去国事与家事还能有何事!”龙谦略有些气恼地道,“朕枉为一国之君,竟然国事家事事事处置得一塌糊涂!曾几何时,朕威震群臣、四海臣服,这才不到一年的时光,竟然一切都变了!”
“皇上何以动如此大的怒!”“何念”边帮龙谦顺气,边出言安慰龙谦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又冲撞了皇上!您尽管处置便是,莫要气坏了身子!”
“念儿,”龙谦有些颓废地问“何念”道,“你实话告诉朕,朕是不是老了?”
何念抬头,仔细观察龙谦:花白的头发,甚至连眉毛胡子之中也有了依稀的花白,形容虽不算消瘦,但脸上黯淡无光,眼睛虎虎生威之状却不再炯炯有神,最为显老的是额上日渐变深的沟壑,作一个“苦”字的形态稳稳地嵌于眉心,随了比年轻时候已然稀疏了几分的眉毛变换大小形态——总之,龙谦虽然日日锦衣玉食,又有众多丫鬟太监以及后宫嫔妃伺候,但刚刚临近知天命的年纪,却有了几分耳顺的容貌。
“皇上不老!”“何念”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皇上一如当年雄姿英发!”
“还是我的念儿会说话!”龙谦虽说心知肚明,但听着“何念”之谎言仍是心中舒服了一点,“不过虽然朕并不算老,但我的皇儿却已经翅膀硬了……”
“皇上这是何意?”“何念”警惕起来,心想莫不是龙霍云密谋之事被龙谦发觉了?
但龙谦闭口不再重提此事。
“好了!”“何念”不明所以,只得泛泛地安慰龙谦道,“皇儿的事便由皇儿自己做主好了!公道自在人心,自古邪不压正,老天定不容奸佞,皇上不必忧心!”
“嗯!”龙谦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突然带了几分失落问道,“近来念儿为何不称朕为‘谦郎’了!”
“‘念儿 不敢!”何念蹲身行礼道。
“念儿倒说说有何不敢?”龙谦疲惫地闭了眼。
“念儿身份低微,无法以‘郎’与皇上相称!”何念不动声色地道。
“那念儿便是怪朕了?”龙谦面无表情,依旧闭了眼,眼底的暗沉依稀可见。
“念儿不敢!”“何念”虽有些不忍,但仍旧不动声色地回道。
“罢了,也是朕亏待于你,念儿无须担心,朕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龙谦睁了眼强打起一点精神承诺道。
“皇上莫要多心,念儿并不求别的,只求与皇上朝夕相伴而已。”“何念”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娴静,龙谦几乎恍若以为又回到了当年,眼前的“何念”正是那个真正的何念。
“嗯,朕知晓念儿之意。”龙谦亦表情柔和地应道。
“皇上,您已经有些日子没到后宫各宫娘娘那儿了,不如到静贵妃娘娘那儿走动走动,权当是散心了!”“何念”一句简单的话语打破了龙谦的想象。
“念儿方才还说要与朕朝夕相处,只是这一句话的功夫怎的又将朕往别人那儿推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龙谦一如往日慈祥地笑道。
但“何念”知道龙谦乃是将心中的愁苦硬生生封印了起来,面上看似风轻云淡,但实际内心煎熬的很。
“念儿自是希望与皇上朝夕相处,但见皇上如此烦闷,岂能忍心不想尽各种法子让皇上舒心?”见龙谦落入自己的圈套,“何念”嫣然一笑,巧舌如簧地辩解道。
“你这丫头!”有些话是皇上虽然嘴上嗔怪,实际上却是百听不厌的,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念”自是知道这一点儿。
不过,有些话即便对是“何念”,龙谦亦是不愿透露的,比如自己想不明白应当与苏炫如何相处;比如为何无论自己如何对待晨妃,都不得晨妃待见;比如眼见朝堂上风云变幻自己该如何力挽狂澜……
放眼四望,这诺大的水月国,竟找不出真正能为自己排忧解难的那一个,眼前这个“何念”亦不能——终究,她并非自己记忆中那个真正的完美无缺的何念!
近来这宫中虽人来人往渐渐增多,龙谦却日益觉得冷冷清清,似乎每个人的心都在慢慢降温,慢慢冷却,让人避无可避。
记得去年此时自己还壮志雄心,有扫平四海,一统天下之志,而如今自己却为何如一只冬眠的仓鼠一般畏首畏尾,连在朝堂之上发一次火的勇气都没有——难道自己素来徒有其表,内心只是一条蛇,而非真正的真龙?不!龙谦看着身上的龙袍,似是有些晃眼——龙谦不断安慰自己:朕仍是当年的朕,朕定不会为如此小事打垮!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皇上?”“何念”见龙谦略有些神情恍惚,忍不住叫醒了龙谦。
“嗯!”龙谦快速自杂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应道,“念儿!”
“皇上,让念儿服侍您服食丹药吧!”龙谦看时,何念早已备好温水与丹药放于以金黄色绣了龙纹的帕子铺好的精致的方托之中。
“好!”龙谦乖巧地应道。
似乎,只有每次服完丹药之后的那么一会儿,龙谦才觉得自己像是真正的自己!
“丞相有消息了么?”见苏炫进了自己的书房,龙霍云首先开口问道。
“尚无。怕是已经改名换姓隐居城外了。”苏炫心中对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但仍旧谦虚地道。
“继续给我搜!”龙霍云仍是不愿放弃,“他躲得了初一多不到十五,倘若一直追不下去,本王倒不信,任凭他孙仪扎了翅膀能飞到哪里去!即便此时尚未找到并不代表明个儿找不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龙霍云这般细致的查找,想必用不了几日孙仪定会被捉拿回京!
“是!秦王殿下!”苏炫低了头应道,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苏炫很是不满龙霍云对自己颐指气使,但能用龙霍云对付其老谋深算的父皇龙谦,倒也是令人很是解恨之事,况且一旦龙谦倒了,处理龙霍云岂非易如反掌之事!因而苏炫不得不将心中的恨意不动声色地压在心底,继续隐忍在龙霍云身边做事。
“苏将军还有何事?”龙霍云见苏炫领了命仍不退下不禁奇怪地问道。
“请恕微臣直言,”苏炫所等便是此话,因而立即趁机劝道,“既然秦王殿下已然走上争储这条不归之道,那秦王的敌人便不止太子殿下一人了 !”
“将军的意思是……”龙霍云早已意会苏炫之意,只是有些难以置信苏炫会如此急于求成而已。
“是时候除去齐王与楚王殿下了!”苏炫虽然表情淡然,实际上亦替自己的行为捏了一把汗,此事一旦说出来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倘若秦王同意自己便是立了一桩大功,此事自然不算大;倘若秦王念及兄弟之情,认为苏炫此举心狠手辣而对苏炫产生恨意,甚至借故斩杀苏炫也是极有可能的,如此一来,此事便大了。
“哈哈哈!”秦王一怔,随即笑道,“苏将军还是太过谨慎了——他们两个,一个痴傻、一个迷梦,能腾起什么浪来!苏将军多心了!”
“秦王!”苏炫正想再劝说什么,却被龙霍云制止住。
龙霍云满怀自信地道:“休要多言,本王自有分寸,苏将军只管帮本王制住太子便好!”
“是!”苏炫无奈地应道。
苏炫有些黯然伤神:既然龙霍云如此狂妄,估计此时继续劝说亦无济于事,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劝鉴了。
事实上苏炫如今已然有些后悔当初选择辅佐龙霍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