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拓跋洋知道普跋有话要说连忙制止拓跋琥对普跋进一步捕风捉影、口出不逊,“听听普跋如何说!”
“我本是想说自古‘物极必反’,看他如今落破之际,必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没能说出口便被阿琥打断了!”普跋心思复杂地尴尬回应道。
本是很好的想法,经拓跋琥一插嘴,再说出来便显得苍白无力、形同狡辩了——至少普跋如此认为。
“强词夺理!”拓跋琥声色俱厉地嗔道,但面目却就此疏散开来,露出了一脸轻松自然的微笑。
“呵呵,”苏若晨自始至终没有插嘴,只是没心没肺地于一旁看热闹,“你们这群孩子,日日没个消停!”
苏若晨温柔地看着眼前拓跋洋、拓跋琥、普跋,爱溺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于他们身上。
“倘若拓跋琥终于忍不住赞苏若晨道:“真没想到阿姊居然医术高超!”
苏若晨对中医的掌握还是上一世学法医期间自学成才的呢!本不打算显露,但又不忍心眼睁睁任成片无辜百姓就这样痛苦死去,只能略施小计,给众人一个小小的心理安慰。
“阿琥谬赞了!”苏若晨谦道,“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岂止是略知皮毛!”拓跋洋亦插嘴道,“我可是亲眼见你搭脉的手法极其准确,而且自塔拉昂格罗玛面上表露的情感亦看得出来,阿姊你所言诺民呼德之病症极为准确。”
“阿姊乃是‘深藏不漏’,世外高人皆是如此!”普跋亦附和着赞道。
普跋虽是面色严肃地道出此言,但在苏若晨听来却极像玩笑话。这样想着苏若晨便抿嘴笑了。又觉自己笑得有些不合时宜,遂又略略绷了脸,提醒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免得被可敦发觉!”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等为何要怕被我发觉呢!”这时黑暗中突然一个声音接话道。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众人皆因突然受惊失去了判断能力,并未察觉。
“啊!”拓跋琥等人脆弱的内心承受不住这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带来的恐惧之感,迅速抱成一团高声尖叫,这一叫不打紧,反倒将原本并未感到恐惧的苏若晨等人吓了个趔趄。
更为热闹地是这一声尖叫将“恐怖”声音的来源——乌木达穆娜也吓了个正着,乌木达穆娜当即也猛然蹲下身来,毫无顾忌形象地尖声大叫。
乌木达穆娜这一叫,倒使得苏若晨等众人反应过来,停止尖叫,紧紧牵着手向前走去。
于是乌木达穆娜与格雅便出现于阿丽玛所持灯笼之下。
苏若晨等见是乌木达穆娜,立即歉意地将其扶了起来。乌木达穆娜略有些尴尬:“阿琥这孩子总是一惊一乍地,没个端庄的模样……让太子妃见笑了!”
“无碍,这样黑的夜里出门任谁皆会因一点风吹草动而受惊。”苏若晨顺势接过话来,先发制人问道:“天这么晚了,可敦缘何单只带了格雅出来?可有何我等能帮得上的?”
但苏若晨方问出口来便又后悔了,恨不得将刚说出的话再吃回去——如此一问岂非正是自己挖坑往里面跳么!
“我出来便是要寻你等回去的,带多了人不方便!”果然不出苏若晨所料,经苏若晨一提醒,乌木达穆娜立即记起了此来的初衷。
乌木达穆娜竟然一早便知道他们会趁夜色来此,难怪一切都如此顺利毫无阻碍!拓跋洋与苏若晨等人本还以为自己的行动足够隐秘、足够神不知鬼不觉,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相当然!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拓跋洋等人苦着脸,一副天崩地陷的模样,心想,“乌木达穆娜定然是前来兴师问罪来的!——竟被抓个正着,回去免不了挨一顿说道!”
苏若晨等人随乌木达穆娜与格雅抄近路回了宫中,并径直向乌木达穆娜寝殿旁边的大宇殿而去。整个途中,众人跟从乌木达穆娜身后一语不发,只等乌木达穆娜发落。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乌木达穆娜丝毫并未责难苏若晨及拓跋洋等人,只是有些步履匆匆,似乎急赶着回去,有重要事情要办一般。
尚未到达大宇殿,便见殿中灯火通明,香气缭绕。殿外挤挤攘攘、人山人海,但人人肃穆安静,并不见一人交头接耳。
这时苏若晨发觉殿内所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有杂乱的鼓点声,有响亮的铃声,有各种器具叮叮当当相互碰撞的响动,也有人发出的晦涩难懂的咒语般的声音。
乌木达穆娜面色庄严肃穆,对苏若晨与拓跋洋等人交代几句便进去里面,却让苏若晨等于房门外同静默的众人一齐等候。
苏若晨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向里看了一眼,只见有人穿了色彩斑斓而夸张的衣裙,戴了高高的饰有雄鹰缀有鹿角的帽子,腰间挂了密密匝匝的铃铛,手里拿着文王鼓、舞王鞭等神器,边有节奏地击鼓晃铃,边动作夸张地左右摇摆跳跃。
苏若晨猛然一见竟被吓了个正着,心想莫不是此人中邪或是发疯了不成。不过苏若晨知道自己有此想法乃是对拓跋习俗极大的不尊重,因而强行将自己的这些无礼的想法压制下去。
“里面乃是何人?于此做何仪式?”苏若晨低声问同样被留于外面的格雅道:“缘何如此神秘?”
与水月国习俗相通的是,拓跋即便是举行大型宗教仪式大多也是允许众人观瞻的,只是仪式场面要求极为严格,众人必须一丝不苟、严肃对待;并被要求不准出声,不准有不雅、不和谐之举,仅此而已罢了。而这一次却弄得如此隐秘,让苏若晨百思不得其解。
“回禀太子妃,此乃萨满,乃可敦与摄政王特意请来‘请大神’的!”格雅低声对苏若晨解释道。
格雅只简单答了一句便不作声,苏若晨觉着无趣,便没有继续再问。
“……喜鹊老鹄奔大树, 家雀蒲哥奔了房檐, 十家上了九家锁, 只有一家门没关, 扬鞭打鼓请神仙来哎咳哎咳哟啊……
……脚踩着地来头顶着天, 身穿衲袍手拎着鞭, 老君炉走一番, 金翅展银翅颠, 金翅能跑十万里, 银翅能跑万万千……”
或许是渐渐熟悉了这种氛围的缘故,不一会儿苏若晨便觉能隐约听得清大宇殿中萨满半唱半念的声音,声音含混怪异却带有一丝神秘而魔性的气息。
苏若晨左右瞄了一眼,只见拓跋洋、拓跋琥、普跋甚至阿丽玛皆面色凝重地盯着里面,作一副紧张的模样——看来他们对此习为为常,因而丝毫不觉怪异;而且他们看似深知“请大神”的意义所在,因而对此十分重视。
“请大神可作何用处?”听闻格雅所言,苏若晨心中已基本有了定论,但又并非十分确定,只好再次出声,问身边的阿丽玛道。
上一世苏若晨曾无意中见过“跳大神”,也是如此摆了场面故弄玄虚,通神请鬼……苏若车觉着所谓的“请大神”虽然与“请大神”仪式不尽相同,但其本质与宗旨或是目的定然是相通的。
“定是有人病了!虽然咱们平日里用到‘请大神’的地方诸多,但这个时辰于寝殿内‘请大神’十有八九是为驱病除魔!”阿丽玛正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紧张地猜测道,“难不成咱这王宫之中已有人感染了疫症?”
想到此处,阿丽玛不禁后脊一阵发凉,自己方自重症疾患家中回来,岂非极可能也已感染了此疫!
“不会的!太子妃医术高超,她定不会置我生死于不顾的!”阿丽玛此时正是慌乱至极,心内不停地悄然安慰自己。
说话间,大宇殿之中“请大神”仪式依然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虽然一直跳个不停,但萨满舞姿柔韧轻巧、舒展挺拔,铃声脆响、衣带飘飘,丝毫不见精疲力竭之态,甚至随着愈来愈快的鼓点,那萨满愈念愈口若悬河,愈跳愈生龙活虎。
自与阿丽玛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答中,苏若晨了解到,原来拓跋郎中的整体医术水平并不甚高,一些并不起眼的小病小灾便会使得郎中们手忙脚乱、束手无策,能治疗大多常见病症的便可称得上华佗再世、妙手回春了。
而且医术高超的郎中并不是一般人家能请得起的,民间的庸医又治不了什么病。因此各类巫术,尤其是“请大神”便趁机疯狂崛起,为广大民众所追捧。
长此以往,连同贵族甚至帝王亦对此深信不疑,纷纷以此祛灾消难、除病祭祀等。只不过平日里只要郎中能解决的事还是不会刻意劳烦“大神”的。
“穷人请不起郎中,竟能办起如此隆重的排场?”苏若晨有些不解。
“‘心到神知’,”阿丽玛说得头头是道,“穷人家办得简陋些,富人家办得豪华些,这个神灵自是不会介意的,关键是看是否心诚。平民或许只供奉几个瓜果便也过得去,但咱们宫中却不能刻意办得那样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