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烫手的馍馍要扔掉
北纬三十2017-02-19 23:223,753

  扶风皇帝侧卧在软塌上,身上裹着一件绒皮大氅,他眉头微皱,盯着墙上悬挂的大唐全舆图不发一言。

  首席大学士陈志高手里正捏着一份绢纸,房里火墙四布,他却是觉得背后发凉,自己念完绢纸内容后,皇帝却盯着全舆图一动不动,良久他试探着说道:“陛下,江北情势正是如此。”

  皇帝微微呵了一声,唇角却多了一丝讥诮:“萨达尔的奏折竟比通政司的密报来得快,这厄尔特距帝京如此遥远还带着礼物,真是难为他了,至于你们的意……朕允了。”

  陈志高一听内阁关于处理萨达尔的意见被皇帝允了,心里大松一口气,他激动地说道:“陛下圣明,眼下朝廷暂咽下一口气,不久将让那北蛮加倍偿还。”

  “一座草原上的木头小城,朕却是不在意的,整个大唐才是朕的鱼池。”扶风皇帝扯了扯自己的大氅,收回全舆图上的目光,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内阁首辅,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还是杀得不够。”

  “陛……下,臣以为非是杀得不够而是杀之不尽。”陈志高听皇帝说了“杀”字,缓缓说道:“如今我大唐席卷宇内,并吞八荒,龙墙以南尽握陛下手中,当年诸国消于尘土,它们的贼子亦化为大唐的贼子,有些时候他们是会兴风作浪,况且作为人间的至高皇者,陛下的敌人是杀不尽的。”

  “陈志高,你比老师讲得直白多了。”扶风皇帝拍了拍手,说道:“朕岂是不知这些道理,只是每每想到北边蛰伏的九幽,朕心里着急,你是知道它们的力量的。”

  陈至高拱了拱手,说道:“境内有很多人却不会考虑这些,对他们而言财富权力更为重要,陛下,如此看来,我们北伐时机还不成熟。”

  扶风皇帝叹了口气道:“北边的九幽怕是等不到我们时机成熟了,通政司想必会把王若钧给朕带回来,离国的军人倒是比龙墙那边的还要可靠,到时候你们内阁可要多提点他。”

  陈至高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低了低头行礼道:“臣遵旨。”

  扶风皇帝点了点头,像是很疲惫地说道:“朕还要去趟司天监,阁内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明日早朝你们放心去做吧,现在退下吧。”

  ……

  厄尔特南城一座大院内,马儿们正安静地吃着草料,四周要害处把守着身着鳞甲的武士。院内一片池塘边的假山旁两名男子背着手看着眼前池水,不一会儿,体型高大的那位沙哑着声音打破了静谧的空气:“惊讶吧,缺水的草原上也有江南样式的园林,厄尔特的老人们生活不错,我们这些马也是从这里寻的。”他顿了顿又说道:“今夜你在大庭广众间行刺萨达尔,呵,从侍卫大人瞬间跌落到逃犯的地步,真是够傻的。”

  体型瘦弱的男子冷冷地看着水面,鼻翼间一股子鱼腥味让他很是不爽:“堂堂卫戍营司马白日里被一干子巡城司的废物追得到处逃,晚上又在达官贵人面前救走刺客,啧啧,也是够蠢。”

  “哈哈,江源啊江源,逞口舌之快有何意思?”王若钧搓了搓粗糙的手继续说,“那位长得挺好看的小哥把你卖了,这么明显的圈套你都看不出,所以我说你傻。至于我么,救走你又如何,萨达尔是个什么东西,他奈何不了我。”

  江源见王若钧私下里没半分杀气,又是一个书生模样,心道这王若钧反叛罪名已被萨达尔坐实,如今却表现得满不在乎,不知有何凭借,被自己错怪的乌利亚还身险节度府邸,不知生死,正欲朝王若钧发问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将军!此人在院外鬼鬼祟祟的,恐是奸细,军士们拿下一问,只说要见将军,我军行事隐秘,知道这个院子的定不是一般人,某便将他带了过来。”一大汉将一名黑色劲衣的男子一把拖到王若钧面前。

  “通政司甲五特来接应将军。”黑衣男子在王若钧面前略一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交到王若钧手里。

  王若钧见那黑色的木牌龙纹环绕,朱雀打底,上书红色的通政二字,背面刻着甲五,心里已明白几分。这块牌子属于通政司,通政司外行探查刺杀之事,内察黎民百官之行,仅遵圣命,自成一体,权力极大,实为皇帝忠犬。外传通政司各员分甲乙丙丁四科,其中甲科能力最为强大,扶风皇帝钦命通政使为甲一,可见王若钧面前编号为甲五的黑子男子是何等地位。

  “朝廷的通政司果真名不虚传,我躲在这也能被你们找到。”王若钧看着黑衣人死气沉沉的脸呵呵一笑。

  “是陛下的通政司。”甲五一字一顿地说,而后见王若钧点了点头,又说,“请将军随我立刻从南门出城前往帝京。”

  “出城?哈哈。”王若钧笑了笑,“萨达尔会放我走?”

  “萨达尔不会放将军走,但将军可以走。”甲五头朝南面,脸色平静。

  王若钧会意,也不言语,他知道甲五的意思,通政司代表的是大唐皇帝的意志,如此十个厄尔特节度也奈何不了他了,没准萨达尔还会给他开个欢送会什么的,想到此处王若钧咧嘴一笑,正欲召集部下整队,却见身旁的江源舔了舔嘴,一步踏在甲五面前。

  “请问甲大人,节度府现在是何情况?”江源心里迫切想要知道乌利亚的情况,于是鼓起勇气朝这位来自通政司甲字辈发问,看着眼前这位阴郁的黑衣男子,江源心中莫名的紧张,语气也难得的恭敬,还在朔方时,通政司的人马就让身边的兄弟们胆寒,他们对待逃兵和歹人手段比军队狠辣,常在龙墙各处神出鬼没。

  “你就是节度侍卫江源。”甲五看着江源饶有兴趣地说道。

  江源略一低头,抱了抱拳,“正是江源,节度府困留友人,还请甲大人设法搭救。”

  甲五面色凝重,低声说道:“你是要救那术士吧,本官负有使命,即刻要护送王将军前往南方,抱歉。”

  江源深知通政司只服从陛下的命令,甲五定不会冒风险去搭救乌利亚,于是他忙问:“那节度府有何新的情况,我好准备一番,前去救友。”

  “方才节度府召集各级官吏,宣布明日午时要惩戒逆者,地点就在圆形广场。”甲五盯着江源,一字一句说道。

  江源点了点,朝王若钧和甲五拜了拜道:“江源遇人不善,今夜险被奸人所害,幸得将军相助,我江源才留有一命,但兄弟被缚,恐旦夕间永不得见,江源在此与二位别过,自往节度府,誓要救出乌利亚和图萨大人。”

  “哈哈哈哈。”王若钧看见少年决然的表情,竟然插着腰大笑起来,“江源,你仿佛让我看到了当年自己,真是昆吾山的吞云崽子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今夜的节度府必然防范严密,你如何救得了你的友人。罢了,念我与你师兄有旧交,就陪你走上一遭,这样,明日我随你去圆形广场。”

  “你们要劫法场?”甲五闷了一口气,“将军,你今夜必须随我出城,这是南边的意思。”

  王若钧面朝南面,恭敬地行了一礼:“当年离国内乱,四位上将尽数叛逃,我因护驾有功从一小校擢为离国上将。离国灭亡的那天,我正与逆贼相搏于南城,日落时,贼退,忽闻哀帝被唐军困于紫凝宫,我当时就和眼前的江源一样,心中焦急万分,率着几十号残兵杀将而去,其后兵败被俘,若不是扶风皇帝念我忠义,我的首级早悬于离国都城了。若我现在放任旧友的师弟送死,自己向南而逃,扶风皇帝见到我会怎么想?你们通政司救我一趟又有何意义?”

  甲五知道王若钧的脾气,定下的事绝不会改变,况且王若钧南下后必定会成为陛下的宝剑,通政司虽是要护他周全,但与他搞好关系更为重要,若是自己强硬反对,非但不能让王若钧改变决定,还会得罪未来的盟友,于是他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明日还请不要做得太过火,我在外围接应将军。”

  甲五离开后,江源朝王若钧疑惑地问道:“王将军,你说的离国我可从未听说过,你是离国上将军么,还有你说与我师兄有旧交,什么师兄?”

  王若钧自知方才失语,说了些禁忌的话,但思量一会儿,又觉无妨,于是对江源说道:“你是在朔方长大的,内陆很多事你当然没有听说过,离国嘛,一个曾经的撮尔小国,它的都城现在是朝廷的重镇,名叫南华城,是我的故乡。离国的上将军又不厉害,在唐军里顶多算是个司马。”王若钧呵呵一笑,又说,“你的师兄嘛,自然就是莫言,人家现在可是青衣了,和我基本断了来往。”

  江源记起狼王曾说过的话,人的世界里有许许多多的国家,唐国只是其中的一个,看来另一个离国已经被灭亡了,朔方真是边陲之地对内陆除了皇帝一概不知,自己仿佛成长在另一个世界。江源想起了狼王,索性不再言语,他朝王若钧抱了抱拳,寻了块空地,擦拭起了自己的迅影弩。

  ……

  厄尔特节度萨达尔此刻也在擦拭着自己镶嵌宝石的长刀,乌格尔正站在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乌格尔,南宫启怎么还不进来,他的赏赐不要了?”萨达尔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南宫启不见了。”乌格尔低声道。

  “他果真还是走了,不过区区金银怎入得了修者的眼?”萨达尔眼皮抬也不抬,依旧擦着刀。

  “南宫启是修者?他不是我们的人?”乌格尔听到节度的话倒是吃惊不已。

  “我说过,很多双眼睛都盯着那小子,但只要有人伸手,我就知道是谁,南宫启不只是我们这边的人,不过南宫启此次坑了那小子一把,回去家里的大人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那么多双手罩着他?那明日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乌格尔一阵心烦。

  “什么来头我不知道,明日你当然要按我说的做,过了明日,那小子怕是整个江北草原都难待了,这块烫手的馍馍就让别的地方接吧,想当初那个老东西还想用来坑我,我萨达尔可没那么傻。不过,托这小子的福,这江北目前除了一块污渍外,统统变得干净了。”萨达尔朝长刀吹了口气,懒洋洋地说道。

  “用火吗?”乌格尔放低声音询问道。

  “当然用火,让书院知道我们草原的厉害。”长刀入鞘,萨达尔大踏步走向金色的铠甲前。

继续阅读:第三十一章 点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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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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