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南坡(上)
北纬三十2017-07-28 17:493,227

  信使出走的那个日子是江北最后一场雪,草原上的气温在一周内开始回升,积雪渐渐消退,江源仅仅花了三日就领悟了图萨的大劈合术,为此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少年的双手两周内恐怕再也不能持剑。

  天未明,江源从床上坐了起来,娜吉给他配的草药凉丝丝的和着腕部阵阵的剧痛使他难以入眠。江源双手搭在床沿,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肉味,他闭上酸涩的眼睛,听到火塘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娜吉正在火塘上煮着肉干,那是最后一只羊做的干肉,一只长成的江北羊足够支撑三人前往帝都。安娅在一旁打包行李,小手一摁把被褥压进一个大木箱子里,她呼了一口气,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火塘摇曳着暖色,娜吉用木勺子搅了搅肉汤,手背捂了捂嘴,打了个呵欠,她看到江源朝自己走来,笑了笑:”起来了?时间有些早,肉汤还没有弄好,你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吧。“

  “不急,我去帮帮安娅吧。”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并不是肉汤的香味让自己睡不着的,我可没有那么馋,不过他没有与娜吉解释什么,转身朝安娅走去。

  “江源哥哥,帮安娅搬下箱子好不好?”安娅指了指眼前沉重的木箱,眨巴了下眼睛,“阿妈说要把它搬到院子里去,可是它太重了。”

  “行,我来搬。”江源正欲抬起箱子,娜吉忙丢下木勺说道:“江源,你的手还没好呢,快放在那,待会儿自有人来搬,快来,肉汤好了。”

  “好~”安娅忙扯住江源的手指,一蹦一跳地把他往火塘边上拉。

  帝国边陲的晨光渐渐出现,伴随着几碗飘满油花,泡着肉块的热汤下肚,江源的胃也同草原般温暖起来。三人吃完早饭又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大木箱子已经被娜吉拖到了院子里,三人下到地下室内整理起最后的行装。

  江源从土墩上端起自己的迅影弩仔细检查几番,迅影弩状态良好,只是自制的弩箭仅剩五十余支,弩和箭递交给身旁的安娅,安娅用黑布裹紧弩箭塞进一个白羽木做成的长木匣。江源又将长星缓缓移出剑鞘,从怀里掏出一小张锦布用心擦拭,连年的征战后,剑身仍然笔直,锋口犀利,绽放的光芒让安娅痴醉良久。

  娜吉待江源整理完后,小心翼翼地从土墙上摘下两个造型考究的木瓶,扯了根皮绳将其紧紧捆缚在腰间。娜吉的背上绑着一根黑色法杖,这根法杖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在灯下并不反光,杖身上有古篆写成的急雷二字。这根法杖看得出来很长,就算娜吉如此高挑,杖尾也险些挨在地上。 安娅来回跑动,确认三人份的行装整理完毕后,三个人一前一后爬上地面走出屋外,图萨驾了一辆马车在此等候多时,大木箱子被他安放在车厢后部。

  安娅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从小到大生活的小木屋,抬头望向娜吉问道:“阿妈,等安娅回来后它还在吗?”

  “当然还在,我的小安娅。”娜吉莞尔一笑,说道,“村长爷爷答应了阿妈要替我们照顾好这间小屋子。”

  ……

  “你们娘俩快上车吧,太阳落山前我们必须要赶到望南坡。”图萨将江源的木匣扔进车厢后转身朝娜吉说道。

  “好咧。”娜吉一把抱起安娅向着马车大步走去。

  ……

  立春后积雪渐消,包铁木轮碾压在草地上不时卷起湿软腥臭的泥土。江源乘坐的马车缓缓启程,向杜热尔南面驶去。虽然江源几人出发得够早,村里的男女们还是在老村长的带领下站在村口处送别。村人们望向马车的眼神复杂,那个坐在马车上的少年郎曾在狼妖的爪牙下拯救过小村的老少,而坐在他旁边,那位怀里抱着小女孩的神秘女人,终究也要离开村子,不知道是让人感到依依不舍还是长舒一口气,于是在各种情绪支配下,脸颊黑红穿着臃肿皮袍的女人们不断端来暖和的奶茶和上好的熟牛肉让小小的安娅收下。 “杜热尔的亲人们,感谢多年来对我们娘俩的照顾,我娜吉欠你们的定有一天报还于你们。”车辕上,娜吉站起身来神色谦恭地向周围的人群鞠了一躬,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欠了这些村民什么,自己和村民们交际不深,也没给他们带来坏的影响,甚至由于她的到来,杜热尔的税负反而被节度府削减,但毕竟要走了,眼前的村民们又拿出上好的吃食送别,自己还是该说点什么。

  周围的男女们笑了起来,这个坚硬的女人终于也有松动的时候,那些平日里担心娜吉勾引男人的村妇们也忽然忆起一位外村单身母亲的艰难,她们不停说着珍重,并不断为娘俩祈祷。

  “村长,这段时间多有叨扰,还望谅解。”老图萨放下缰绳,朝村长略一抱拳。

  “哪里哪里,既是节度府派驻何来叨扰之说,旅途遥远,还望大人珍重。”村长笑着弯了弯腰,他的兜里揣着老图萨的一枚银锭,包括一月的食宿费和眼前的这辆马车。 轮毂咕噜噜地转着,江源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小村杜热尔在他的眼里逐渐变小,村外的草坡模糊了轮廓,玄火烈兮剑光寒,脑海里,那名红袍术士乌利亚正和一位少年正在那片半坡上并肩作战。

  南去,我要力量和答案,少年闭上了眼。

  ……

  厄尔特大车轮子酒馆门庭如市,还是清早几名小厮就忙不迭地接待着喝早酒的客官。在店里唯一一间包房内元义正在给无念斟酒,圣教同萨达尔合作后酒馆得以重新开张,巡城司将其划为三不管店铺,如此城内三教九流的人更爱到此消遣,由于酒馆生意出其的好,元义一周前还得到四神座之一的明渊座的表彰。江源南下的消息他们是知道的,书院信使的一举一动俱在节度府和圣教掌控之中。元义想起那夜倔强的少年忍不住放下酒壶叹息道:“这么倔的小子若是投了书院,我们很被动啊。”

  酒桌旁的无念咕嘟一声吞了口酒,想着那晚大草洼里江源说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又似想到了什么般放下杯盏笑着轻声说:“那个小子是挺麻烦的,这不,神座大人要我亲自盯着呢。”

  “啧啧,这样一来,你便可顺道返回帝都,怎么,喝腻了本蛮的酒?”

  “你的酒我可喝不腻,只是我称病太久,司天监的老爷们会怀疑的。”

  “怕是想那暖玉温香了吧?”元义话毕,无念无语。

  “干了。”良久,无念一口闷下整盏红紫浆,二人相视一笑。

  ……

  离北边的杜热尔远了,离望南坡也就近了,可能因为南部的温度上升得更快,草原上已难觅白雪的踪影,雪化后形成的几条小溪正安静地流着。枯黄的草叶裹上几层腥臭的黑泥染在车轮与马蹄上,不时惹来老图萨的几句咒骂。

  村长家卖出的挽马奔驰在草甸与丘陵之间,天色渐晚,马速愈来愈快,搭着羊皮蓬子的老旧车厢也随之剧烈颠簸起来,老图萨不停催动着两匹敬业的牲口,他心里明白,眼下行驶的这条路极度危险,马匪常在此袭击日落前到不了望南坡的商旅,老图萨粗糙黝黑的脸显得焦急无比,眼睛不断在前方道路上扫视。江源和娜吉裹着厚厚的毛毯,中间夹着熟睡的安娅,竭力保存着体温。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草原边缘,江源一行人还在望南坡驿站十里开外。巡防驿站的兵士只在五里内巡逻,留给江源他们的还有五里危险的距离。三个时辰的飞驰耗尽了马力,无论图萨如何挥鞭,月光下的马车还是明显减慢了速度。耳旁风声凛冽,老图萨甚至可以从空气中,嗅到危险的味道了。

  ……

  毛文华同头领打了声招呼,他亲自带了十几骑于傍晚扫荡着这片区域,发现道路上的一架马车时便指挥骑手兜后散开,远远观察。马车很破烂,两匹挽马明显力竭,车轮摇摇晃晃可能运有重物。作为这片区域打食的马匪,他们同官兵私下有约定,官兵的地盘他们不能进,但外面的地界却很随意。这马车离官兵还有两里,于是毛文华喝叫一声,带领骑手冲了过去。

  马车周围十几点火光乍现,冻夜之中,让图萨眼中一暖,心中一跳,他知道马匪来了。老图萨大力拍了拍车栏惊醒了后座的三人。

  “图萨大人,是马匪还是萨达尔的人?”看见老图萨仓惶的脸,江源顿知大事不妙,车厢里还坐着娜吉娘俩,骑手们若是放箭非常危险。

  “是望南坡的马匪,草上飞那伙人。”老图萨大声喝道,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

  “我们表明身份后,有没有讲和的可能?”江源认为以老图萨的威名,这些江湖人士应该能放过他们。

  “没有,我杀过草上飞很多人。况且,这些家伙只要遇见女人,是不会松手的。“老图萨耸耸肩。

  “好,那我就杀光他们。”江源从匣子里抽出迅影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 望南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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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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