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小院,只有些许的花朵点缀,最显眼的还是那棵枫叶树,摇曳的枫树,时不时飘下几片枫叶,意境清幽,往日心静如止水的狐千晓却不再平静。
树下一琴便是狐千晓平素惯用的琴,此琴不仅是一架乐器,更是她的武器,一道音波,便可杀人于无形,但更为重要的是,这把琴是白胜哥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最后一个。
惨淡一笑,翩然落座,一袭白衣飘飘,竟晃似九天玄女,一双柔夷似雪,肤如凝脂,指若青葱,十指纤纤,是一双弹琴的好手。
可叹那眸中却无多少欢喜之色,不然则更美了。
琴声渐起,琴音依旧很美,清远悠扬的曲子,如今听来却是十分忧伤,本应欢快的曲调,却沉重低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忽然,琴音一变,欢快似流水,仿佛一扫之前的悲伤,这是成亲时的曲子,可为什么,忽然有一种丧曲的感觉?
又忽然,琴声停了。
“出来吧。”
说完这三个字,也不见有人现身,狐千晓却自顾自的调起琴弦来。
“啪嗒,啪嗒——”
似从远处传来的几声脚步声,却刹那间在狐千晓面前凭空冒出,女人,不,应该是女妖。
“啪啪啪。”三道拍手声从女妖手里传出,“不愧是狐族之长,狐族最强者,耳力还真是不错,不过,”女妖微微停顿,眼里透出似惋惜的情绪,表演之真,连狐千晓都不禁赞叹啊。
“……怕是命不久矣啊——”声音低沉细腻,仿若情人间最美的呢喃,可说出来的确是让人心冷僵硬的话,原来此女正是蛇姬。
狐千晓恍若未闻,就连眸子也未曾抬起,除了第一开始的三个字,竟是一言未语,置若无人。
狐千晓如此作为,那蛇姬眸中添了几分薄怒。
一出手目标便是狐千晓视如珍宝的古琴,这下,狐千晓才有了微微反应,抱琴而起,避开了蛇姬的攻击,翩然而立,一袭白衣胜雪,倒衬得蛇姬一袭红衣落于下风。
见一击不中,蛇姬倒是盈盈一笑,仿佛刚才出手狠辣的不是她,魅惑的勾唇一笑,一举一动比狐妖还要魅人。
狐千晓缓缓地抬起头,眸子看不清神情,似碧波深潭,平淡无波,唇角微勾,语带讽意地道:“不曾想,蛇妖魅惑起来竟不输我狐族女子,真令我惊叹不已啊,不过你身上的味道竟也超我族一等,佩服佩服。”
蛇姬哪里听不出来那狐千晓是在讽刺她啊,衣袖下手微微攥紧,又是一笑,装作听不到那话里的讽意。
“多谢狐族长夸奖。”
蛇姬言谢,狐千晓也无甚反应,似在她意料之中,这番反应则更让蛇姬暗地里恼火,却也不曾表露。
蛇姬正暗自恼火,眼珠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诡异的一笑,柔柔道:“哎呀,狐姐姐,你这千楚阁里我还真有点不敢进来呢,也不知道你怎么了,竟收留几个除妖师在此,万一他们要杀你,那可怎么办啊。”
说起来,神情紧张,好像真的在为狐千晓担忧似的,可那眸中流露出的不怀好意,却又不是那回事。
狐千晓抬眸看她,嗤笑一声,“哦?是吗?蛇蝎美人的话我也能信?!”
蛇姬脸色一僵,却又如往常,就好像真的毫无芥蒂,天真善良,听不出狐千晓话中的不屑和怀疑似的。
“哎呀,狐姐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眸中的委屈似溢了出来,妖媚的脸上露出单纯的神色,若是男人,一定忍不了这样的泪眼攻势。
“我实话跟你说好了,那个穿黑衣服的,曾经追杀过我,他可厉害了,追得我啊不得不借用了一下一位狐兄的内丹,我扮作他娘子的样子,吻了他,我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那位柔情蜜意的娘子竟是我,”蛇姬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蛇姬假扮的。”
狐千晓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怀里的琴弦,眼里只顾着眼前的死物,视蛇姬这个大活人于无物,可那番话却如一道惊雷,在狐千晓耳边炸开。
手指停住了,低垂下的头也没有抬起,没有激动,没有疯狂,可这番情状,蛇姬看了,也笑了。
“是吗?哦。”平淡如水,好似一点也没有被蛇姬的话所影响。
蛇姬隐晦的瞟了一眼狐千晓弯曲的手指,笑了,风情万千,也意味深长。
风在动,树随风而动,叶子飘零而落,洒落一地,徒留满地伤悲,却不知为谁而悲,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二人,衣角随风飘动,人却未动分毫,也不知在等什么。
“族长!”远处一道如空谷幽竹般清冷的声音扰乱了这一片寂静。
听见这道声音,狐千晓微微放松了身子,却也没有回头,直到那声音的主人近了身,方才道:“阿雪,你来了。”
借着月光,蛇姬也看清了那个阿雪的相貌,黑如墨的青丝藏了几缕白发,清冷的眸子含了几丝焦急,如玉的脸庞甚是娇嫩,与其名字相称,肌肤胜雪,又一个美人,狐族果然多美女,不过,她蛇姬最讨厌比她美的人了。
“姐、姐——”
睡梦中的离九一下子被惊醒了,那道凄厉的叫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那声音里的不敢置信和悲痛欲绝是那么的悲戚,“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都不能形容。
这是狐千娆的声音!
离九翻身坐起,凌厉的双眸望向对着后院的窗子,心中思绪翻涌,实是因为这道声音里蕴含的东西令人不得不心中一紧。
难道是狐千晓出了事情?!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如是想着,可离九的心里却隐隐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幸而入睡之前未脱鞋袜,此时起身倒也迅速不少,快步推门而出,左右一望,正好见到同样出门察看的长渊和兰竺,以及姗姗来迟并且仪容凌乱的小凌。
银色的月光挥洒,满地尽是银沙,血色在狐千晓的身下开一朵通向死亡之路的曼陀罗华,花开的是那样灿烂,那样妖娆,似极尽魅惑,一旁还躺着浑身是血的狐族右护法——千雪。
白色与红色的强烈对比,是那样强烈的刺激刺激着众人的感官。
换上一袭粉衣,本是摆脱了白日的尘土和泥泞,可如今却又重新染上了尘土,少女那样呆呆的跪着,好似失去了神志,此时的她就好像曾经的离九,失了魂,缺了魄。
就连缘由也极其相似,同样是失去了至亲,当时的离九好似失去了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色彩,再无生机,狐千晓对于千娆来说,又何尝不是全世界呢。
没有人言语,也没有人敢问缘由,只是一味的死寂。
沉默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