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颜冲路西法试了个眼色。要是看着情势不对，那老头一头栽到锅里，或者晕倒什么的，她就要随时做好停止时间救人的打算。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开始示意帮手在锅子下烧火。一个人炒茶，三个人烧火。
“为什么要烧柴？”李展颜忍不住又问。
“锅子太大，没有那么大的燃气灶。”上官又寒似笑非笑地回答。
“哦。”李展颜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用柴会让口感更好什么的，原来是这个最简单的答案。
炒茶师傅不停的用手摸锅子。
“太热了。”他叫了一声之后，那个烧火的立刻从灶台里抽出了一个正在燃烧的木柴，火顿时小了许多。
炒茶师傅又摸了摸锅子，才把茶叶倒下去。
“炒茶一般分三个步骤。第一次，锅温大概一百八十到两百度左右。加多少茶叶要根据锅的温度和炒茶人的水平定。锅温越接近上限，炒茶人越熟练，加入的新鲜茶叶就越多。”
李展颜指着面前这个装了足有七八斤茶叶的锅子问：“一般人一锅炒多少茶叶？”
“半斤到一斤。”
李展颜这才相信这个老头是这一块的顶尖高手了。
“好好看哦。这个过程很快，只有一两分钟。”
刚才还弯腰驮背的老头两眼发亮，满面红光，用个竹枝做的扫帚在锅子里像是搅豆浆一样搅拌。
“他这么做是，是为了让叶子跟着炒茶帚而旋转翻动，让茶叶均匀受热失水。要诀就是转得快，用力匀。之所以用竹枝做的扫帚，是为了让茶叶在搅动过程中被松散的竹枝抖散扬起。这一个步骤的作用是杀青，所以叫一青锅。”
“杀青？拍电影那个杀青？”李展颜满脸茫然。
上官又寒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不，这个说的是去除生茶的青涩。是通过高温破坏和钝化鲜叶中的氧化酶活性，抑制鲜叶中的茶多酚等的酶促氧化，蒸发鲜叶部分水分，使茶叶变软，便于揉捻成形，同时散发青臭味，让香气的形成。后来电影摄制中借用了这个说话。”
上官又寒话音刚落，老头忽然像扫地一样把叶质柔软，叶色暗绿的半成品生茶扫到了第二锅。茶叶的体积明显缩小了不少。
动作敏捷，优雅，不像是在炒茶而像是在打太极或者跳舞。
“第二锅的温度比第一锅要低。继续杀青和初步揉条的作用，所以需要的力气要更大。因为要凭借扫扫帚的力量让叶子在锅的内壁上被初步搓成小条。依旧用竹枝的炒茶帚是为了让茶团抖散，透发热气。”
李展颜趁着空隙，从锅子里捡起一片茶叶。在热量和压力的作用下，茶叶细胞中的汁液流了出来，粘在叶面，所以有些粘手。她仔细问了问，并没闻到茶叶香，茶叶还是那种生树叶气味。放在嘴里，她也没有尝到苦涩的滋味。
炒茶师傅又开始用炒茶帚扫锅子了。
李展颜知道是这一锅已经炒好，准备去下一锅了。现在茶叶越发显得少了。
“这是最后一步。”上官又寒抱着胳膊，悠然跟着李展颜转动，“这一锅又叫熟锅，主要是搓条，成形。温度比第二锅更青，只有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度。”
制茶师傅的动作更加大，把他已经十分柔软的叶子用炒茶扫帚旋炒，让叶子全部钻到炒茶帚内，稍稍抖动，叶子又落到了锅子里。如此反复，茶叶就变成了漂亮的小小细条。
“我看电视上是用手搓的。”李展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嗯，不同地方的制茶发不一样，有些地方是先杀青后揉捻。而这里炒茶帚可以避免用力过大造成茶叶的断裂和破碎，露筋。我个人比较喜欢。”
茶叶香从锅子里散逸出来，满屋子都是悠悠的香味，沁人心脾。
在茶叶差不多三四成干“好了。”炒茶师傅忽然大叫一声，把扫帚一扔，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一样。
旁边几个年轻人立刻走过去，扶住了他。
“谢谢。”上官又寒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李展颜鲜少见到他这么郑重，忙把两手放在大腿外侧，也认真的鞠躬致谢。
炒茶师傅浑身已被汗浸湿，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朝李展颜他们挥了挥手，就被人扶着走了出去。
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李展颜不由得越发肃穆。
这些老工匠是毕生都只做一件事情，生命与这门手艺已经相互渗透，不能分离。
“好神奇。为什么这样加工一下，茶叶就变得这么香？”李展颜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住惊叹。
“嗯，这就是食物加工的奇妙之处。可以去除不好的味道，留下好的味道。让原本不起眼的东西变成天赐的佳品。”
“这个能吃吗？”李展莫伸出头来，趴在锅沿上往锅里看。
“这个是泡水的，这样吃不行。”
可是李展莫一向手比脑快，李展颜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抓了一大把茶叶放在嘴里咀嚼着。
听见李展颜这么说，灵芝王伸出去的又缩了回来。
他盯着李展莫的嘴唇：“好吃吗？”
“不太好吃，有点苦。”李展莫咂着嘴。
“都说了这个要泡着吃了。”李展颜取了个杯子，放了一搓细如银针的茶叶，加伤开水。
茶叶立刻在水中沿着中心朝一个方向旋转，就好像无数绿色的小精灵在踮脚跳舞。
李展莫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烫得立刻吐了出来。
“茶要慢慢品的。”上官又寒哭笑不得。
“别吃了。我给你们炒面去，你们没吃过，保准喜欢。”李展颜拎着李展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