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帧忽然想起一事,忙探身向苏钰的床榻望了一眼,见苏钰的面上的面具依旧在,兀自点了点头,将目光收了回来。
因一帧与石青、胡人为苏钰诊治之时,为了方便查看苏钰的面色,便将苏钰的面具摘了下来。彼时一帧心中猜想,叶昱叶公子面上的面具定是胡人或石青在方才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又为他戴上的吧。
覆又将目光放于苏钰那处,见邵以眠为苏钰诊治并未将他的面具摘下,一帧心中对邵以眠堪堪的又生出几分敬仰。
常言道,这诊治有望闻问切四个步骤,可这邵以眠,不望、不闻、不问,且只用切这一个方法为苏钰诊治。由此可以猜到,这叶奕姑娘的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帧忍不住感叹,自己年过半百的人了,医术竟连一个小小女娃都比不过,说出去,定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咯!
唉……
邵以眠这边,素手浅放于苏钰的脉象之上,杏眼微闭静心感受苏钰脉象的跳动。片刻后,将眼睛睁开,眸中淡然,无波。
伸手探向苏钰的耳后,用中指的指肚细细摩擦了一番,又换了另一只耳朵,依旧是用中指,在其耳后细细摩擦。
片刻,将手收回。
心底一片了然。
眸底一点一点溢上忧心,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苏钰因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引起了肺热。
微偏了身子朝向屋内的三明军医,眸光在三人的面上略过,薄唇轻启唇,邵以眠道:“三位先生,麻烦你们过来一下可好?”
三人闻言忙上了前去。
在邵以眠的面前站定,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邵以眠唤三人所为何事。
一帧先开口,想了想问道:“叶奕姑娘,你唤我们三人所为何事?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么?”
微微的摇了摇头,邵以眠启唇道:“帮忙倒还不必,就是想问一下,你们三位先生可知,这叶昱叶公子高烧不退,是因风寒而引起了肺热,这点,你们可有察觉?”眸光盯上三人的面。
从苏钰的脉象上来看,应当是服用了退烧的药材了,可是这退烧汤药喝了之后覆又发起烧来,邵以眠心想,眼前的三位军医应当能从这一病症上看出来苏钰其实是因风寒感染了肺热了吧。
高烧不退,是肺热这一病症最明显的发病反应。
三人面上皆是一怔住,后相视一眼。
胡人心想,这叶昱叶公子喝了退烧的汤药覆又开始发烧是不假,难道这跟肺热有关系?可是这肺热一症鲜少听人提起过,只有传闻这肺热最易得在感染得了风寒的人身上。但是,一般的青壮年很难会因风寒而感染肺热,除非是身体极其金贵娇弱的人,才容易在风寒的基础之上感染肺热。
可是这叶昱叶公子,虽说身子骨自己不同于军中士兵那般强壮,可是也是堂堂男儿啊!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感染肺热呢。
胡人这边一番思料,一帧眉头紧皱不语,倒是石青,听了“肺热”一词,竟在脑中搜索不到一丝一毫的相关知识,心下一着急,皱着眉头便道:“肺热?那是什么病?”
胡人和一帧听石青所言,皆向他的面上看去,石青毫不知情。
邵以眠的眸光有些吃惊,看向石青,问道:“你不知道什么是肺热?”
邵以眠这般一问,石青面上立刻讪讪,方才问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心中暗自斥责就自己嘴快。眸光有些躲闪,毕竟自己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见叶奕姑娘这般吃惊自己竟然不知道“肺热”是何种病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早知道就让胡人或者一帧先开口说话了,那么,丢人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了。
一帧一番斟酌,将目光从石青的面上收回,看上邵以眠的面,启唇道:“叶奕姑娘有所不知,石青他处理外伤比较拿手,至于这体内的风寒湿热,他知之甚少。”顿了顿,一帧面上柔和,又道:“叶奕姑娘口中的肺热老朽知道一些,知其最容易因受了风寒而感染。”
石青闻言眸中一惊,忙看向一帧,彼时一帧用余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石青眸间一滞,一时间心底温暖一片。
一帧真是关键时候让自己保住了老脸啊。
想到前不久自己还对一帧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并且希望在邵以眠面前出丑的是他和胡人,此时想起来,不免心生愧疚。
知道一帧是给自己台阶下,石青感激不尽,看向邵以眠的面,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忙道:“是!这行军打仗,士兵在战场之上所受的外伤较多,我拿手的便是处理外伤,至于这体内五脏六腑的病症,我实在惭愧,知之甚少。”
石青与一帧眸光间的细密交流,邵以眠全都看在眼里,不过,眼前三人皆是年过半百之人,心中对自己有些间隙,也不足为奇,邵以眠也当是在情理之中。
听闻石青所言点了点头,将目光收回,面上浮上和柔之色。虽邵以眠面上戴着面纱,三人并不能从邵以眠的面上看到她的温柔,可偏偏是邵以眠,她有一种非凡的能力,能将自己的内在氛围转化成一种外在磁场。彼时,即使三人未曾从邵以眠的面上看出些什么,却也因邵以眠人就在眼前,自是感受到了从邵以眠身上传来的柔和气息。
三人莫名心底氤氲一片,看上邵以眠的面不肯移动半分,只觉周身温柔气息环绕,心情也跟着变好。
嘴角挂上浅笑,邵以眠又缓缓启唇道:“各位先生,我这般问你三人并非是刻意刁难。只是,心中敬佩三位先生在军中为士兵们医治立下的功劳。叶奕初来军中,许多规矩自是不大懂的,想着同三位长者商量一番,方可为叶昱叶公子对症下药。”
石青见邵以眠这般的谦逊有礼,心中大喜,立马就要接邵以眠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堪堪的停下来。
着实是怕自己又说错话,下意识偏头看向一帧的面,只见一帧的面容之上无波,心中猜想一帧会不会开口答邵以眠的话时,岂料胡人却开口了。
胡人讲话说的异常客气,道:“叶奕姑娘,你可知你能来为叶昱叶公子医治是救了我们三人么?说实话,我们三人对于叶昱叶公子的病已经是手足无措了,叶奕姑娘既然看出了病由,就不必同我们三个人商量了。我们三人虽年龄长于姑娘许多,但是这医术,确实是不如姑娘。姑娘既然已经看出了缘由,自然是施方子救人便好,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活儿,就交于我们三人,我们三人,定当鞠躬尽瘁。”
胡人所言皆是石青和一帧的心思,彼时,三人同心。
一番话下来,邵以眠心中也是明白了。本欲与三人商讨苏钰的病情,将苏钰病情的主要缘由同三人细解清楚。如今,三人这般信任将苏钰交托于自己,若是自己再多去言说些什么,倒显得自己恃才卖弄了。
点了点头,便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便直接开方子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阵欣喜,忙道:“好!好!好!”
胡人忙去为邵以眠拿来纸笔。
邵以眠心知苏钰的病情是不能再拖下去的了,这高烧一直不退,定是要先将这烧退下的。可是,因风寒引起的肺热,却不能因要先退烧而将其搁置。所以,邵以眠选择的是双管齐下。心中一番细腻斟酌,眸间定定,下笔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将手中的方子递在三人面前,一帧顺手接了过去,石青和胡人忙探头看那方子上写的是什么。邵以眠见此,便开口道:“还烦请三位先生先为这叶昱叶公子抓药来,药抓来了,要选择一件玉煲,将方子上的药材置于玉煲中熬上三个时辰,熬好之后端过来,这药服用的方式与其他的药材服用的方式不同。所以,叶奕必须要守在这里,将这药与叶昱叶公子服用之后,方可离开。”
一帧闻言明了,点了点头顺手将方子收入怀中,胡人与石青探过去的脑袋无奈收回,一帧道:“好!我明白了叶奕姑娘,烦请你在这里照料着叶奕姑娘,我这就去抓药。”
“好!”
“我也去!”
“我也去!”
胡人与石青异口同声道。
一帧皱眉看着胡人与石青无奈道:“抓药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在这里帮衬着叶奕姑娘吧!”
“不行!我们……”石青看了胡人一眼,口中有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胡人面上略微有些尴尬之色,见石青目光看向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胡人些什么,只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石青。
石青懵了,口中的话更是说不出了。
邵以眠知晓其中缘由,看了看三人,冲着一帧便道:“先生,你们便三人一同前去吧。这药方上的药甚多,一个人恐怕要找上好久,若是三人一起,自然是会快不少。”顿了顿,看向苏钰紧闭着的眸,心间一滞,眸光收回看向三人,道:“叶昱叶公子危在旦夕,还是快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