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眠没看到自己的脸就好,那么,梦里的画面就不会出现了。
躺回床上还没有一分钟,苏钰又坐直了身子,因为起的猛了,胸口心脏的位置,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呃……”
“皇上,您没事吧!您伤的是心脉,不要乱动!”君殇眸光一紧忙冲在了苏钰的眼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一只手穿过他的身后扶上他的背。
“扶我坐好。”
君殇连忙扭转着身子,一把将苏钰身上的被子掀起,扶着苏钰的身子,缓缓地,慢慢的,让自己身子的动带动苏钰的身子,直至将苏钰的身子面朝屋内,苏钰稳稳的坐在床沿,两条腿随意的放下。
君殇怕苏钰只穿着亵衣冷,便将苏钰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撇到苏钰脚上是光着的,君殇一个半蹲便要为苏钰穿上鞋袜。
苏钰扶上君殇的肩头制止道:“不用了君殇,我就坐在床沿边歇会,鞋袜暂且不穿吧,我的情况,估计还不能下床走动。”
君殇忽然想起邵以眠去煎药前对着君殇的叮嘱。
“他若是醒了,就他的性子,定是要急着下床走动的。君殇大哥你一定要制止他,他伤了心脉,三日之后才能下床,切记。”
君殇忙撤回了手,看着苏钰道:“确实,以眠姑娘说过,您伤的是心脉,三日之内绝对不能下床走动,不然,病情会加重的不可收拾的地步。”
苏钰面色平静的听着,听到君殇说是以眠的叮嘱,心里升起一阵的暖意,暖意很快消散,取代而之的是淡淡的酸涩。
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的环境。
虽是古色古香的房间,却简陋的很,床檐上的雕花坑坑洼洼,更有坏破之相,连床边的白帐,也带着陈旧的色彩。身旁的被子更是不用说了,偶尔进入鼻口一阵的酸腐之味也就算了,更甚者是被角处竟然有被老鼠之类的咬出的破洞,又被粗大的针缝起来过的痕迹,针脚格外的明显。
这被子,苏钰料想应该是军队里用的被子,君殇能拿这个被子给自己盖,苏钰想着,这恐怕是军营里最好的一条被子了吧。
行军打仗不比在锦衣玉食的皇宫之内,若不知自己这次执意要跟着君殇出来,恐怕也不会感受到如此之多。
苏钰深觉愧疚,想想自己每日在金碧辉煌的宫中过着锦衣玉食,朝歌夜弦的生活,而君殇则带着忠心不二的兵将,冲锋陷阵,上战杀敌,身边处处刀光剑影,鲜血纷飞。
苏钰一阵苦笑,而自己才经历的多少,就将自己弄成这般的虚弱。
为情?
何不为了天下苍生。
若是自己也成为君殇那般的南征北战,久经沙场的青年英雄,怕是不用自己整日想法设法的在以眠跟前显摆,以眠也会对自己一片倾心的吧。
苏钰眸光定定,这次同君殇出来行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学到的东西多的多。
君殇,朕谢谢你!
苏钰心里暗下思定,等将这行军的路同君殇走完,返回朝堂的时,定要下一道圣旨,将这行军打仗的士兵和将领的被褥、衣服、战靴,统统换成全新的。
我朝的铁骑,怎能如此寒酸。
苏钰的目光触及到屋子正中间的圆桌,那圆桌已经看不清楚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了,像是红木,可是木质发污,说是污红污红,却又比污红稍浅一分,是翻遍脑海中所有的颜色的形容词也形容不上来的那种。上面一块一块的灰褐色的污迹斑驳,是在那说红不红,说污不污的颜色之上。上面灰尘厚重,灰尘的颗粒很大,最起码一颗小颗粒用肉眼是看的见的,这可能是因为屋子里的窗户是敞开着的,这间客栈应该离沙漠不远,窗外黄沙飞扬,那桌面上的灰尘,怕是拜黄沙所赐。
桌面的正中央放着一个茶壶,茶壶上面是古朴的图案,很像是一座巍峨的远山,不过图案也不那么清楚了,模模糊糊的。茶壶上面也是斑驳的污渍,这一坨,那一坨的,茶壶的底部茶托的边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缺口,看着有些扎眼。茶壶四周规规矩矩的围着四个茶杯,茶杯的图案一样是巍峨的远山,一样是模模糊糊的巍峨的影子。其中一个茶杯带着明显的缺口,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如果用那个茶杯喝茶的话,恐怕茶还未送进嘴里,嘴唇就先破了吧,这个时候,不仅是闻着茶香,欣赏着模模糊糊的巍峨,更是尝到一阵腥甜。
苏钰因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玩又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目光随意般又扫上桌子,目光被又被茶杯吸引,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可以看到两个茶杯,本以为一个是坏的,另一个微微好一点,没想到,另一只茶杯上竟有一条深深的裂缝,若是将茶杯端起,恐怕下一秒。
茶杯就会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分裂开来。
在苏钰的意识里,还有比这儿更加破败不堪的地方么?
怕是未曾有过。
苏钰的好看的眉峰皱了皱,本想调节心情接受的,可是越是观察这间屋子,越觉得漏洞百出,苏钰甚至觉得,这房子不会一会儿就在窗外风沙的吹动之下,轰然倒塌吧。
看向君殇眸里是询问的意味:“这里是?”
“哦!”苏钰不问还好,苏钰一问,君殇直接撩起战袍跪在了苏钰的面前:“请皇上处罚!”高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房间,君殇用厚重的内力所发出的声音使得这间破败客栈被震得瑟瑟发抖,君殇惭愧:“微臣有错!让皇上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养伤实在是迫不得已!您在身处黄沙的无边沙漠突然倒下,一时间令微臣不知所措,军医看了您的伤不知为何竟看不出个所以然,商量之下人人觉得将您送回皇城医治最为合适,可是当时您的状况,实在令人堪忧,将您立即送往皇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沙漠就近的一个破落客栈里现行为您医伤。军医自知能力有限皆都不愿上前,是以眠姑娘,在您危难之际,为您诊断,并喂下续命的药丸,这才没有铸成大错。微臣深知委屈了皇上,还望皇上处罚!”
人人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求生,可君殇偏偏不同于常人求惩。
苏钰眸光复杂,沉了沉又恢复平静,抬了抬手让君殇起身,他本意是要去扶他的,可是,光着脚,实在不便下床。
苏钰道:“君殇,你没有错,是朕自己的错。朕不怪你,也不会罚你,你,平身吧!”
君殇眸中交织着痛苦的情绪,他倒希望受军棍五十,那要比苏钰讲的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来的要痛快的多。没保护好苏钰是自己的失职,苏钰为了不处罚自己将错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不该啊!
君殇紧紧闭上眼睛,再无言语,深深低头一拜,头触及地面掷地有声,三拜之后,君殇这才站起来,额头处一片殷红,血迹斑驳,君殇全然不顾。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双隐忍的眸,眸光微沉,沉浸心底,心上吊着千斤秤砣。
苏钰看到君殇额头的殷红自是心知肚明,君殇心中惭愧,即使自己不惩罚他,他也会自行惩罚,忠义的君殇,容忍不了自己在保护君王这件事上出任何的差错。
可是,真的不是君殇的错。
是……邵以眠。
以眠。
莽莽黄沙之处,马儿葬身之地,邵以眠狰狞着面对自己说:“我恨不得你死!”
既然希望我死,又何必救我呢?
又何必喂我续命的丹药。
以眠,你的话当真那么不金贵么?
君殇将拳头紧紧握着,他也不是没想过,苏钰待在军队里的危险,先是差点葬身沙漠,接着便不知为何伤到心脉晕死在沙漠。
接连二三发生的事情,开始让君殇觉得,自己当时答应苏钰将他带到军队里来真的是个错误。
差点葬身沙漠这件事还有头有尾,君殇还能理解,可是,心脉受损的伤,君殇终究是不知苏钰是如何受的。
君殇探究的目光看向苏钰,却发现苏钰微微偏着身子,眸中毫无色彩,愣愣的,似乎在发呆。
君殇不愿打扰到苏钰的思绪。
便收回目光,静静的站着,只等苏钰回神之时,问个究竟。
这个客栈离沙漠很近,窗外应该是起风了,所以,能听见风沙的呼啸声。
“啪嗒!啪嗒!啪嗒!”
“君殇,把窗户关上吧。”君殇看向苏钰,苏钰已然回神,指了指因为风沙大来扇动的窗户,道。
君殇闻言忙起身去将窗户关紧,期间风沙透过窗户吹进了,君殇一个没注意迷了眼,一时间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君殇闭着眼睛快速将窗户关好,抬起手对着眼睛就是揉弄,片刻之后才回复如初,但依旧觉得有一些酸涩之感。
转身便撞上苏钰关切的目光。
苏钰伸手指了指:“眼睛,没事吧!”
君殇下意识的眨了眨,冲着苏钰安慰道:“没事,揉干净了!”
苏钰点点头。
君殇看着苏钰,觉得想问的话,是时候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