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骇然,努力地回想昨晚的情形,又发现,太真切,太真切,她几乎能纤毫不忘地回忆起每个细节。
他的眉眼,他挣扎而沉溺的神色,他叫着她的名字,溺水一般……
云出面红耳赤,手足冰冷。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怔怔地抬起头,恰恰忘记,唐三正逆着阳光向她走来,待到了她面前,他蹲下身,轻声问,“醒了?”
这是一句废话。
她的眼睛明明瞪得那么大。
然而,他也只能说这句废话,唐三此时的脸色,比云出好不了多少。
苍白至极。
然而,仍然极努力地看着她,不能让自己的目光有丝毫闪躲。
他是男人。
无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该承担的人,必须是他。
“那么……是真的……”云出有点发晕,讷讷地问。
唐三目中顿涌困惑,皙白的脸泛起红晕,“我——”
一个‘我’字后,却已不知该如何继续。
是啊,他要承担,可又能怎样承担呢?
自绝于南司月面前,还是带着她远走高飞?
云出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打断了他,轻描淡写道。
“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身,身体下意识地晃了晃,唐三连忙扶住她,有什么溅落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热热,唐三诧异地看向她,却见云出垂着头,长发掩着面庞,看不清神情。
可他知道她在哭,那溅落在他手背上的,分明是泪水。
“云出……”他唤着她的名字,终于忍不住道,“其实,根本没有……”
他只说了一半,云出以及抬起头,眼角泪痕犹在,脸上却已经勉力地挂上了笑容,“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唐三蹙眉问。
“没事了。”云出摇头,目光终于移开,那抹淡淡的笑容,在唇边化开,“还是躲不过啊。”
“云出,其实昨晚……”唐三扶着她的胳膊,本想再将那一句完整地说一遍,却再次被她打断。
“我不想死。”她说,“可是并不是怕死。”
唐三怔住,未尽的话忘在了喉咙里。
“他那么努力地为我活下来,我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死的。哪怕真的变得面目全非,只要我活着,他就会好好的。纵然难过,可还会有希望,不是吗?”云出静静地看着远处,泪水又静静地滑了下来,淌过脸颊,“我以为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云出。”唐三惊疑地看着她,目光慢慢的,变得很暖很暖。
这才是真正的云出吧。
在每次睡醒时,那一脸恍然的,被深重的怨气控制下的真正的云出。
“别说傻话,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唐三安静而坚定地说,“无论事情多么糟糕,总有办法解决的。”
生生死死,他们都经历了那么多次,这最后一坎,又有什么过不去呢?
这世界之所以美丽,便是在于,它无时无刻都充满了希望。
不到生命停息的那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奇迹发生。
云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抿着笑,很诚恳地说道,“唐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昨晚,对不起。
不去追究对错,只是,让你背负这样的负担,是我的错。
唐三蹙眉,埋怨她的见外,“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吧?”
云出点头,“知道,我饿了。你帮我去抓一点什么野味来烤着吃,好不好?”她殷殷地看着他,面上依旧含笑,“我烤的东西很好吃的。”
“好,你等我一会。”见云出恢复正常,即便知道是昙花一现的事情,唐三依旧很开心。
他叮嘱了她一句,转身走了。
直到走了一半路程,唐三忽而想起:自己想对她说的话,似乎一直没有说完。
关于昨晚……
他确实侵犯她了,可是,并没有到最后一步,那种环境下,他真的没办法像个君子一样若无其事地离去,只是,在抱住她,从上而下俯视着她的时候,云出的眼神,却让他从欲海里生生惊醒。
他怎么可以去让她当这个替代品。
这样潋滟妖冶的眼神,根本不属于他心爱的女孩。
可是,如果她再这样主动,他也会受不了。
迫不得已,只能在她情动的时候制住了她,因为被点了整夜的穴道,所以她方才站起来的时候,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怕全身都会酸痛吧。
想到这里,唐三倒也颇为自责,而且,昨晚的香艳,他也不是完全柳下惠……
至少,他吻了她,该看的看了,该摸的……厄,摸了一点。
吻得那么彻底,几乎把持不住,抱着那具小而娇艳的躯体,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没有发生点什么的。
——还是对不起南司月啊。
说到底,他还是占了他老婆的便宜。
不过,这样的行为,当初他与云出初遇在江南的时候,云出也对他做过,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唐三如此一想,立刻转身走了回去:他要向云出说清楚,还要用‘礼尚往来’这个词汇,让她不要误会,最好,不要放心里去。
这不是她的错,那个傻丫头,一定会巴巴地全部扛到自己身上的。
一面想,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跃回原地了。
可是,空荡荡的花海里,除了那几株被压倒的植物,哪里还有她的半点身影?
唐三怅然地看着地上的压痕,又环视了一圈周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种钝痛,好像有什么正在迅速抽离一般。
他突然想起云出方才的话,神色一凛。
她说,她不想死,并不是因为怕死。
而是,不想让南司月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或者说,她根本就知道,南司月不会孤零零地活着。
她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变得面目全非,到头来,仍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云出,会对自己失去信心吗?
不想死……
不怕死……
唐三心口猛跳,几乎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快速地转了一圈,极目寻找着她的身影,声音已然颤抖,冲着四周广袤的丛林,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云出——”
“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