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眼中,好像一定要能力与外表不相上下的人才能被我们称作般配。
当时,大部分同学都会认为,学习很一般的林疏雨配不上金光闪闪的顾悦铭。难道林疏雨在过去的叛逆期所犯下的所有错误就该诠释了她的一生吗?
很多人都觉得顾悦铭的学习能力与人品,还有他那刻苦的精神,都是林疏雨无法与之匹敌的。因此,有不少人都是不看好他们在一起的。
班里有些和顾悦铭关系好的男生,看到顾悦铭对待林疏雨亲密温柔的态度时,他们就会觉得反感。
人的思想真是很可怕,总会用眼睛去看人,难道所有的差生就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了吗?
有天晚上回到宿舍,一个和顾悦铭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忍不住就开口了。
他提出建议,要顾悦铭和林疏雨分手。说是顾悦铭和林疏雨在一起,不会对顾悦铭有任何好处,两个人的价值观念肯定相差太大;更何况,以根据顾悦铭现在的学习状况,肯定会有一个明亮的未来。而林疏雨就不一样,她学习差,只顾着玩儿,怕是会耽误顾悦铭。
听完朋友的一席话,顾悦铭笑着说了感谢,并且让他不要担心。
其实,这些因素顾悦铭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他喜欢林疏雨,欣赏她运用汉语的一些小聪明,喜欢看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欢乐,还有她时不时的小淘气和恶作剧。这些是顾悦铭内心世界里所缺失的一部分,有些时候,林疏雨确实是能够带给顾悦铭一些意外和惊喜。
他觉得,事在人为,更何况,林疏雨现在已经在进步了,而且她又那么善良,她值得拥有更好的,顾悦铭也相信,以后林疏雨会变得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顾悦铭心里比谁都明白,人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是会失去另外一些东西的,此事古难全。
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可能是班主任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或许是有些过于关心顾悦铭的人对班主任说了什么。
想到上次顾悦铭没有同意调班,班主任感到有些可惜。这个学生的潜力还是很深的,而且他的毅力又很坚韧。顾悦铭身患疾病,就注定他的路程是坎坷的,千万不能在这个大好的年华里因为一个小姑娘就把自己耽误了,可一定要抓紧他啊。
于是,班主任随意找了一个理由给林疏雨调了座位。把她放在了一组的第一排,而顾悦铭就在五组的最后一排坐着。他们在同一个班级最远的距离,一个矩形中的对角线。
也罢,幸好还是在一个班级呢,下课放学回过头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林疏雨这样安慰自己。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难与陌生人建立信任的人,这可能与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姐妹陪伴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在顾悦铭的几经努力和开导下,林疏雨渐渐地对顾悦铭打开了心扉,开始对他畅谈古今,以及很多以及的见解和喜好。
人真是奇怪,对一些毫不相干的人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却在喜欢的人面前滔滔不绝费尽口舌。
从最初与顾悦铭在一起的沉默,到后来林疏雨主动提出一些话题,最后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很熟悉而密切了。
几乎每天晚上晚自习下后,他们两个都会坐在一起写作业。本来木讷稳重的顾悦铭,在林疏雨的影响下,慢慢地变得爱笑了。林疏雨的学习成绩一直在提高,顾悦铭的生活也因为她而变得丰富多彩,饶有趣味。
好在现在顾悦铭不用住院了,但是药是必须要吃的。他会定时在县里的一个医院买好中药,让医护人员给他按照份量熬好,再带回来热一下喝着。
只要身体不难受,就不要紧。有几次顾悦铭没有时间去拿药,是赵明给他带过来的。这个赵明,对待林疏雨的态度如今也温和了许多,大概她看在顾悦铭的面子上。
顾悦铭从小就开始喝中药了,还夸大其词地说自己喝的中药比林疏雨吃得饭还多。看着他把那些中药跟喝汤一样一口气喝完也不眨眼睛,林疏雨实在是佩服。
她从心里慢慢地心疼起顾悦铭来,原本她以为,男性应当都是坚强刚硬从不软弱的。但是自从对顾悦铭有了一些深入了解之后,她才发现,原来,男生也是非常柔弱和需要人照顾。
上次学妹的事情顾悦铭虽然说他不再与那个姑娘联系,可是,林疏雨的心里在那之后,却没有以前的踏实和安全。她总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顾悦铭就走向了别人。
在回家路上,林疏雨按耐不住好奇心,还是张开了久久未发音的嘴巴问顾悦铭。
“呃,那个,那个喜欢你的学妹叫什么名字?”
她轻声细语地侧着头,目光清澈,教顾悦铭心神不宁。
顾悦铭大概是有些心虚的吧,他装作挠痒痒别过头去,随意编造了一个假名,应付了林疏雨。
“哦,她叫陈云。”
陈云?林疏雨心想,这个名字感觉好庸俗哦,她当然没有说出来。
对于高中十七八岁的我们来说,喜欢一个人大概是青春里第一次怦然心动。即便不是心动,只是欣赏和仰慕,也已经足够在此后用来怀念了。
她记得《天龙八部》有一首主题曲的第一句歌词“仰慕比暗恋还苦”。
善良的林疏雨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女生,被喜欢的人拒绝,一定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
她说服自己心要大,更何况是那个姑娘喜欢顾悦铭,又不是顾悦铭喜欢她,同时也说明了她林疏雨的眼光好。
于是,林疏雨说,要让顾悦铭记住那个女生,记住她的好,记住她的名字。记住在这个单薄又短暂的青春里,有那样一个女生不奢求回报地默默关心并喜欢着他。
这些话一出,顾悦铭心里更是愧疚于方才撒的谎。他轻轻地在林疏雨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远处有几只鸟儿不留痕迹地飞过。
当时的顾悦铭并没有感觉到,他的言行,在虚无之中已经把林疏雨对他的信任,悄悄地撕掉了一份。同时推开的,还有林疏雨那颗极度依赖他的心。
林疏雨,你还不知道,那个并不叫“陈云”的女生,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果你知道了,恐怕……
人呢,总是那么奇怪,不好好珍惜手中拥有的事物,却对未曾得到的东西瞻望着。
天气晴朗,太阳洒下来温暖舒适的光,林疏雨的心情变得很轻松。下午要考试,她这次满怀信心,毕竟最近这几次都是顾悦铭带着她一起复习的,学霸总有自己独特的方法。
考试前,许久不见顾悦铭的身影。按照惯例,每天中午吃完饭,他都是会直接来教室,就连午睡也是趴在课桌上。
但是这天下午,眼看离考试就剩半个小时了,顾悦铭还没有来,林疏雨心里有些焦急。
一会儿,等他来到教室时,林疏雨跑过去问他去哪儿了,顾悦铭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有些迟钝地说他去操场跑步了。
大中午的跑什么步呢?之后又说,他是和赵明一起去操场说话,然后比赛跑步。
考试之前比赛跑步,你们这些学霸果然也是够淡定的,连减压方式都别具一格。
下午吃饭时间,学校的广播放着张信哲的《说谎》。林疏雨买了晚饭回到宿舍,刚坐在自己的床边吃了几口饭,一个舍友推开门进来说,她中午看见顾悦铭和一个女生一同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林疏雨嘴巴里含着吃了半口的饼,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她迟钝了片刻后又说,哦,我看错了,是个男生。
女生多疑吗?就在这一刻,林疏雨对顾悦铭的信任一片一片地脱落了。
难怪她那会儿心神不宁的,再回想起顾悦铭的神情,有些怪异。可是,她应该相信他,就像他最初信任她一样。
可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有些事情,真的是越描越黑,于是人就想着不说的好。可是,这善意的谎言下遮盖着的事实,某天被局外人撕开了真面目,当事人之间就会出现矛盾,难以说清。
和顾悦铭一同走在操场上的人,不是赵明,他撒了谎。那个人的确是个姑娘,正是顾悦铭前段时间信誓旦旦地在林疏雨面前说不联系的高一学妹,她不叫陈云,叫费晓玲。
舍友也并不是记错了,她本来是想告诉林疏雨实情的,但是她刚说出口,又想起自己朋友所说的话。
你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并不能靠着自己所看见的表象去猜想事情的真相,虽然大家都不是学文科的,但是也应该明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
于是,她说自己记错了,免得给林疏雨和顾悦铭之间添加不必要的误会。可是,敏感的林疏雨,已经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儿了。
顾悦铭和费晓玲其实早就相识,因为顾悦铭经常在高一那栋楼旁边读书,恰好每天都会遇到一同读书的费晓玲。
他们天天见面,时间久了也只是相视一笑。费晓玲是一个很有好胜心,眼光独特,很阳光自信的姑娘,她看起来非常的有气质。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生像顾悦铭这样努力刻苦的,每天都按时晨读晚读,风雨无阻。这使她不由得对这个男生心生仰慕与敬佩。
女孩子对一个男生的喜欢当中,一定会有一些敬佩和羡慕的东西在里面。或是他的容貌,或是举止修养,或是才华横溢。又或者是,他身上散发出那种迷人的独特品质。
如果没有这些,那么,她将不会喜欢他。
于是,有天晚读,费晓玲微笑着大胆主动上前去问候顾悦铭。因为经常见面,只是没有说话,顾悦铭对前来的姑娘态度端正,语言温和。
他们聊了许久,对彼此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原来他们不是同届校友,顾悦铭是他的学长。后来,在快下课的时候,他们彼此互相留下了手机号码,以便于以后联系。
顾悦铭迟疑着,他心里想到,到周末放假是要把手机拿给林疏雨用的,怕引起误会,便在手机里存下“费同学”三个字。上一次,林疏雨用着顾悦铭的手机,恰好收到费晓玲转发的短信,她当时也没有在意。
在得知顾悦铭生病的消息后,费晓玲几乎隔天发短信问候,对他非常关心。甚至在顾悦铭住院期间还去看过他。
而与此同时,那段时间的林疏雨,正因为顾悦铭的冷落而失去了主动关怀他的勇气。顾悦铭却在一个小学妹费晓玲这边获得了一些宽慰。
他们讨论哲学和心理学,聊彼此喜欢的音乐,看过的小说,以及各自喜欢的作家。讨论的好不欢乐。
顾悦铭觉得自己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开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才是志同道合的。但他明白,自己心里也只是把费晓玲当做朋友而已。
有一次高二的一次大扫除。
下午下课之后,老师让大家把教室打扫一下,包括擦桌子,擦玻璃,扫地,倒垃圾。
班长根据每个人的座位,安排了一下分工。等一系列的事情忙完后,大家都去吃饭打水了,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林疏雨觉得没事做,就从一组第一排跑到顾悦铭的位置旁边,她坐下来,同他一起聊着搭不上边儿的话。
片刻后,年级主任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这个年级主任,是全校师生众所周知的严师,曾经有人见到他因为一个男生拉了女朋友的手,年纪主任就过去把那个男生打了一顿,说他不安分。
林疏雨也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此时她还没有想到这回事儿,正在和顾悦铭聊的高兴,林疏雨还戳了顾悦铭一下。
年纪主任也比较关注顾悦铭这个优等生的生活情况,他一脸严肃地走到跟前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疏雨。
“你在这做什么,不讨论题,就忙自己的去”。
本来就内向生涩的林疏雨,被领导当众这样一说,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随即起身跑到外面的花园里去了——她实在没脸在教室里坐下去。
年级主任坐在顾悦铭旁边,脸庞展开了一丝笑意,就顺便和顾悦铭聊了起来。
跑到花园里的林疏雨,情绪忽然变得脆弱,她蹲在地上,不由得轻轻啜泣。
一会儿,等年级主任走了之后,顾悦铭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来到了林疏雨身边。
他蹲下来轻轻地抚慰着林疏雨的后背,对她说“疏雨,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们一同坐在花园旁边,顾悦铭用一只手臂轻轻地抱着林疏雨。林疏雨贴着他的胸口,忽然不哭了。她听到那颗心脏,缓缓地,缓缓地以一种强劲而有力的声音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