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一层特殊的关系,费晓曼定是不会自作主张成全了她姐姐也拯救了顾悦铭。
大学期间,顾悦铭对自己的确照顾有加,大抵也是看在自己姐姐的面子上。
但是经过很久的相处,费晓曼对顾悦铭心里滋生出了一种妹妹对兄长的情感。她早就认定了顾悦铭会是她的姐夫,也始终把他当做哥哥对待。
一直以来,费晓曼也都想要一个像顾悦铭这样的兄长。会疼爱自己,迁就自己,呵护自己。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会令她的内心非常煎熬。
那个决定,大概是她终生都难以忘却的。
给顾悦铭更换心脏的主刀医生是李锐华李医生,费晓曼和顾悦铭都是李医生的学徒。
当时,费晓曼申请了手术陪同,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无法接受,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个决定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亲姐姐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自己,更要去决定心里认定了那个姐夫的生命……
此后的日子里,费晓曼不想再想那件事,光想一想,她都觉得难以呼吸。
手术过程中,还没有缓过来的费晓曼一时失了神,在给李医生递手术刀的时候耽误了片刻时间,导致心脏供血不足。
好在手术很成功,只不过,醒了之后的顾悦铭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李医生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也许,要等他遇见一些曾经熟悉的人,或者发生一些熟悉的事情,让大脑的记忆受到刺激,也许那部分记忆才会苏醒。
后来,失却记忆的顾悦铭让费晓曼为此感到庆幸。这样的不知情,也许对顾悦铭来说是好的。
这些年来,她多少听费晓玲提起过顾悦铭承受疾病带给身体上的太多痛苦,还有对林疏雨的感情也让他内心压抑。当然,这些都是费晓玲感受到的,像顾悦铭这样固执的人,是不会告诉费晓玲的。
所以现在,费晓曼心里想,有些事情忘记了,也并没有什么坏处。可这些意外和痛苦,她姐姐费晓玲的离世,还有顾悦铭的失忆,都被费晓曼间接地转嫁在林疏雨身上。
她恨林疏雨,如果不是林疏雨,也许姐姐早就和顾悦铭在一起了。所以,她才在之后把林疏雨的照片藏了起来,不能再让顾悦铭见到那个人,不能再让他想起来他们之间的一切。
只是我们不知道,有些记忆也许会被遗忘,但是有些,却是根深蒂固,就算自己不去想,也有一天会被熟悉的事物拉扯出来。
和以前相比,顾悦铭变得开朗了,也阳光了一些。不像高中时候,总是阴着一张脸,让人不敢靠近。
也是因为高中发现身体疾病的显露,让他多少心里有负担,没有同龄人那种心思去玩乐说笑,看起来总是比别人懂事和沉稳。
毕竟那时候,被疾病缠绕着的顾悦铭还不知道,等候他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在商场遇见他的第一眼,林疏雨就看出来了顾悦铭的变化。
原来,她不在身边,他过得这样好,笑得这样灿烂。
林疏雨,你有多嫉妒他旁边的姑娘,那个叫做费晓玲的人,那个让你心里唯一的一丝丝勇气会隐隐退却的姑娘。
也许,顾悦铭也会像从前对林疏雨那样,温柔又疼爱地对费晓玲。
他会的,林疏雨坚信,顾悦铭一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再也不是他的了。
林疏雨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她问顾悦铭,如果他们彼此分手了以后,顾悦铭会不会把她忘了,然后一如既往地生活?
顾悦铭失落又难过地回答她:我不会忘了你,可是如果我们分开了,我还是会和别人结婚。不管喜不喜欢,那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像此刻对你一样。
她不敢想,越想这些,自己就觉得心里隐隐地发疼。
林疏雨,他顾悦铭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不行?
从钟楼的开元商城出去后,林疏雨和李毅陈驰他们又去了小寨赛格国际购物广场。
人来人往的赛格国际,林疏雨疯狂地购物,无非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去想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事情。
后来吃了饭,陈驰老公过来接陈驰,李毅开车送林疏雨回了家。
一路上,林疏雨都沉默不语,李毅知道她不想说话。他也知道,林疏雨下午给自己买了那么多衣服鞋子,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悲痛与不甘。
他太了解她了,从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李毅一直在林疏雨身边,她只要一难过,不吃东西,也不想说话。
每一次,他都会逗她开心,或者陪在她身边静静地坐着。
虽然有时候,李毅会和林疏雨开一些很不正经的玩笑和她闹着玩儿,但是,每逢正经事,李毅就变得很成熟,很稳重。
他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些年来,目睹了林疏雨喝醉酒难过哭泣不下十次。可李毅从未乘人之危,关键时候仍然保持那种让人尊重又喜欢的绅士风度。
陈驰也不止一次的在林疏雨面前说过,现在这世道,李毅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外表也许不太正经,可是内心却很深情。
大三时有一次林疏雨听说顾悦铭有了女朋友,那个人还是高中的校友,她当时难过到心碎了,连着一个星期没有上晚自习,还老是逃课。
忙于毕业的李毅,还是在百忙之中抽身找到林疏雨。
她喝酒,他陪着她。她喝醉了睡着了,他看了她一夜。
第二天林疏雨醒来,李毅还一脸嫌弃地说林疏雨睡觉打呼噜磨牙流口水,谁要是娶她回家都不用设闹铃了,那阵势,能把房顶掀了。
每到这时候林疏雨就破涕为笑,她自己也懂,也能够从李毅的玩笑中,感受到他传递给自己的那一股温暖和鼓励。
对于李毅,林疏雨除了感谢,更多的是愧疚。
很多时候,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对他。
林疏雨没有办法做决定,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和李毅成为情侣,去做情侣该做的事情。逛街,牵手,看电影,拥抱,结婚……她无法去想象这个人是谁,但一定不能是李毅。
他太好了,她不想破坏。
此时此刻,林疏雨知道,李毅一定猜到了,商场上那个人是顾悦铭。
尽管李毅没有见过顾悦铭,但人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尤其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
可这样静谧的氛围下,李毅心里想说的话也憋不住了。
车停在了林疏雨家楼下,外面已经暮色四合了。
“好了,我到家了,李毅,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后,林疏雨也不去看李毅,她准备下车,李毅拉住了她的手臂。
“忘了他吧”
“你在说什么?”
“疏雨,忘了他,忘了那个让你苦苦等待伤心流泪的人,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
“李毅,我没有…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是不是这么久没见我有点傻了?”
“林疏雨,你看着我。你还要逃避我到什么时候,你要让我一直等你等到老吗?他身边已经有别人了,你可不可以放下,可不可以给自己一片崭新的天空。你把自己关在里面,我想看见你的内心,为什么你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你走出来好吗,走出来,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李毅,我……我不能……我们不可以……”
“疏雨,在你没有幸福之前,我的怀抱始终为你张开,以前的事情,我都不会在乎,我只要现在,只要以后。只是,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李大哥,我没有。你不要担心,我真的很好的。”
这样的苦口婆心,李毅其实说了好几次,只是这次,看着林疏雨同样的态度,好像还是无济于事。
李毅叹气摇了摇头,林疏雨念头一转,想到李毅会不会不开心。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关心过李毅,都是他在关心自己。
“李毅,我知道你想劝说让我忘了他。何止是你,陈驰,常奕,薛凯,他们很多人都劝说过,包括我自己。可是,这么多年了,如果真的能忘掉,那我早就忘了。就像接受你一样,如果我真的能接受你,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李毅,我们的前方还有很多未知,即便是现在因为他和别人在一起,我难过而一时接受了你,可是以后我们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明天就反悔了。”
“不,疏雨,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坚信我们不会分开,我会用尽全力给你快乐和幸福,让你不再难过,让你舍不得离开我。我会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会过幸福美满的生活。只要你愿意把手交给我,我一定不会放你走。”
习惯了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李毅,突然正经起来的他,倒还让人不习惯。
可他的这番话,真的戳痛了林疏雨的心,她感动,她难过。她欢喜,她痛苦。
这些话,曾经顾悦铭也对她说过,她本来已经忘记了,她以为自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