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他一直跑,一直跑,似乎要跑到宇宙的尽头。
这条西凉界的走廊,太长了,长长的,直通遥远的地方……
似乎,这条道永无止尽,永无轮回。
只有一直追赶,一直超越,才能找回自己一般。
莲花的壁画,莲花的图腾。
回忆在加速,不断地加速。
他与仙岚的以往的画面,也一一的清晰再现。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爱情为何物。
爱情,它是炙热的,也是哀伤的。
不能相守,不能相见,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
就如同,仙岚擅自下天界去海族寻找他,未果一般的哀伤。
哀伤的火焰会一直炙烤自己的内心,永生都不得以安宁。
很久以前,仙岚的诅咒还是应验了。
碰上这只胡搅蛮缠,胡作非为的小妖精之后。
他的后半生,真的不开心,不快乐,不安宁,不幸福!
罗兰笑了,原来,这世上最狠毒的诅咒,就是这种痛苦。
他一口气,跑到了一座城门前。
城门巍然屹立,如一耸高山,高大巍峨。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仰望着城门。
心有丝裂痛!
这座城门跟外面的是一模一样的。
然道这是另一道机关吗?
这里的城门也一样是被水纹镜封印住了吗?
他后退一步,心跳得急促,好似要碎裂了一般。
这是梦境吗?为什么会如此的真实。
真实到,一种莫名的疼痛。他被打击够了!
如果说,这门里门外都是一样的梦境轮回,那他非疯了!
他走上前,屏气凝神,伸手触到城门!
结果,他愣怔住了。
城门上,有一片的水纹,四处扩散而去……
他的心瞬间被吞噬,一触即蚁穴溃堤!
为什么?为什么猜测是对的!
这到底是要感谢这种通灵之力,还是要憎恨这种提前预知的能力?
没有希望的时候,还要去闯一下!
但,这只是一个梦境,套着另一个梦境!
水纹之镜,依旧封印!
罗兰的心如沉钻一般,动弹不得。
他想笑,又想哭。为什么在给予他希望的同时又把失望加入其中呢!
他一时失控,倚在城门前捶打起来:“开门,开门!快开门!”
朱儿也感染了他的情绪,红琉璃的眸光也变得黯淡起来。
它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也许发泄出来,会更好些。
朱儿盯着城门上的水纹印,有些出神,也许能打开这个玄关的,只有设置这个障碍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
四周雷霆般的撞门声,是罗兰的拳头在黑夜中呐喊。
罗兰的情绪起伏不定,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唯有冷静还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对了,姑姑他们呢。
他突然间想起了姑姑他们还没过来呢。
也许,姑丈大人会有办法。
“我们先等姑姑他们过来,再一起想办法。”
他一庇股坐在石凳上想事情。
忽尔间,他觉得有些东西,或许就是如此诠释的——不珍惜的时候,就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珍惜了。
而上次见面的朋友,在彼此道一声“再见”时,却有可能今生再也不能相遇。
直至老死也没有机会——再见!
朱儿安静地落在他的臂膀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的心空静如谷,眼眸中的火焰色,也沉淀着一些尘世的苍桑。
它静谧如雕,等待时间流逝的契机。
它觉得虽然自己与罗兰不是主仆关系,但心灵上是相通的。
“朱儿,你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有意义吗?”
“有所追求就会有所意义。”
朱儿回答。
“追求?是吗?有时候,我觉得人生就像海域一样,汹涌澎湃的时候是一种风景,静默如镜的时候也是一种风景。可是,我更喜欢如镜面一般平缓的生活,这种生活会让我觉得这才是人生,自己想要的人生,虽然很平凡,生活闲静,但心灵却是安宁的。就像以前跟弟弟生活在移动城堡里一样。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朱儿的眸子敛了起来,传说中,最喜欢和平宁静生活的就是人鱼了。
人鱼甚至于比人类还要善良美好,在它所认识的人鱼中,银星雾、伊纱贝儿、安葵罗兰……他们一个人心地都是纯洁善良的,热爱着生活,关心着家人。更甚至他们可以为爱人、家人抛弃自己宝贵的生命。
人鱼热爱和平、热爱阳光、热爱生活……
他们热爱着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东西,创造着美丽的大自然。
可是,就是这样美好的人鱼,为什么上天总是要捉弄他们呢。给予他们灾难与痛苦。
人鱼向往人类的生活,用脚走路的姿势,所以,人鱼为了两只脚要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从人鱼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们要进化成人脚,就要历尽鱼尾的褪化,鱼鳞的脱落来成全自己的心愿。
朱儿把头靠在罗兰的胸头蹭了几下,以示安慰。
“那样宁静的生活,还会有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罗兰笑了笑,说道:“谢谢。我也一直相信以前的生活还会回来的。”
特别是爸爸和妈妈,快快回来。
再回到童年,他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起晒太阳,一起做游戏,一起种蔷薇和薰衣草。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的开心,多么的安宁,多么的幸福。
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健健康康就是一种福气。
罗兰完全陷在了以往的回忆当中。温馨又温暖。
他的脸上浸着幸福的光,温和的、纯净的、快乐的。
朱儿忍不住地说:“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快乐吧。”
“嗯,是的。以前的我们一起在城堡的阳台上晒阳光,玩扑克做游戏、种蔷薇、种薰衣草……金色的阳光很温暖,大家的脸上都浸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他笑了,如此的温情。
朱儿历代都是吸血鬼的神兽,所以不能了解阳光的寓意。
但它似乎明白了主人所说那句话的含义——如果你真心向往阳光,你还会在意生死吗?
朱儿的眼睛有些湿润,原来自己的主人一直以来是如此的孤独。
看透了生死之外的东西,既透彻又残忍。
生命于他是长夜漫漫的孤寂,轮回无度。
其间的痛苦只有自己能知晓。
血族的命运,是跟黑暗寒冷联系在一起的,神秘高贵又充满凄凉。
朱儿似乎悟透了一个道理——你所拼命寻找的东西,其实都是因为内心所缺失的,所渴望的,但另一面也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也得不到。最珍贵的,就如天上月。只仰望,不可得。
正太和安娜终于在过道口上出现了。
他们走得缓慢而沉稳,好像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一个渐渐壮大,渐渐成长的过程。
急是急不来的,就像种子一定要经过发芽,开花,才能有果实一般。
不可能让一粒种子,立刻就变成一颗果实。
那太虚幻,太不现实了。
罗兰的神情有些凄清,望着安娜的方面,充满着希翼的光。
他终还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孩子,虽然聪慧勇敢,肯下苦心努力奋斗,但终是缺少一定的磨砺。
太早的成功,太多的荣誉,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内心能足够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光环是美丽的,但内心更需千锤百炼。
安娜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有些凉,看来,罗兰真的等了好久。
人鱼是有温度的,是温暖的。
就像嫂子身上的味道一样,她以前是真心向往阳光的血族公主。
阳光对她意为着重生与成长!温暖的怀抱也一样。
她还记得以前嫂子拥抱她时的温暖,以及嫂子吻她时的温馨。
原来,有一天,她是要还的。
别人不经意给的温柔,在一定的时限内,你还是要归还的——有因必有果,因果总循环。
所以,安娜蹲下身,拥抱着这个总是假装坚强的孩子。
她像个母亲一般,亲吻他凄凉的额头:“没关系的,你还有我们。我们会跟你一起努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罗兰点头,目光穿过安娜,投射到正太的身上,然后说道:“是水纹镜的封印。封印的情况跟外面的城门是一模一样的。”
正太走上前,站定在城门前,脸上的表情沉静。
他转头,向罗兰招了招手:“过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罗兰会意,走上前,手指拂过门上的水纹,可水纹却无情地在他眼前纹丝不动。没有要让其推进去的欲望。
“其实,这水纹跟海域是相通的。”
正太的嘴角很优雅地勾了起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却让罗兰已经变得黯淡的眼眸回复了生机。
仿佛是一夜之间,春风袭卷,然后枯木的树枝上全绽裂出一朵朵洁白的梨花。
千树万树梨花在深漓的夜里全绽放了,一朵朵正点亮着希望之光。
罗兰一下子抓住正太的手,激动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水纹也听从我的命令。”
正太微笑着,很高兴这小子一点就通了。
不愧是操纵汪洋水域的人鱼帝王,感情方面,虽然有些白痴绝缘,但是那聪明劲还是相当让他满意的。
“不错,海族向来管理世界上的水域,不管是河水,溪水,还是汹涌澎湃的海洋都由其操纵。只不过,水纹印,还得先由我打开。”
正太的银眸闪耀着星辉,他当然知道如何破这个封印。
只不过,打开水纹印后,还得消耗他一些冰族的魔法,与其浪费魔法能量,还不如让海族的人来支配水纹的流动方向。
“我明白了。请您先解除封印吧。对了,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为什么您可以解这个封印?”
正太又笑了,看来这小子,不但聪颖还相当好问呢。
“因为,这个水纹印是我姐姐设下的,冰族的长公主设下的封印,我这个做弟弟的,如果解不开,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冰族王室的名声的。”
朱儿恍然大悟,原来,它一直解不开的封印,不是天界的产物,而是冰族的魔法。
如果是冰族的魔法封印,那它就不好破解了。
怪不得它总觉得这个水纹印相当奇怪了,原来,根本上就不是天界的原产。
呖,朱儿的心开始有些恢复士气了,刚开始解不开这个封印的时候,它还总是自责自己没用呢。
闹了半天,原来这个封印它真的没见过。
冰族向来神秘,如仙飘渺,一般不主动参与战争。
看吧,跟自己的好友白虎“白宸”的性格都相似啊,都爱好和平,都长得似仙飘逸的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心底又泛起酸楚的潮水了——亲爱的,白宸,我们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正太的回答,并不能让罗兰放心,相反的,他的疑问更加多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您的姐姐要把西凉界封印起来呢?我原以为是天界的神族封印的,想不到是自己人把自己家给封印了。这真是让我奇怪。”
罗兰终于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正太听后,只是神秘一笑:“这个问题,我想还是由我姐姐来回答比较好。呵呵。现在我们进西凉界吧。”
呖嗯,也只有先进去再说了。
只要能进西凉界,一切谜团终会浮出水面的。
正太屈起手指,玉竹般,修长的手指向上挑起的时候,一团雪花之气,从指间射出。
然后,雪气流溢的同时,一朵千瓣莲从指间横生而出。
玉指拈花,果然美妙。
千瓣莲,从花骨朵儿开始一瓣又一瓣地盛开。
盛开的同时,雪域香气,也扑鼻而至。
罗兰不得不承认,冰族是所有种族中,长得最雅致秀妍的,连一个指法,都这么妙趣生花。
冰族的人,花容仙姿,飘逸无踪。
特别是这位姑丈大人,一脸水嫩萌相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忍伤害。
水纹的旋涡当中,一朵盛开的千瓣莲正慢慢地渗入。
雪莲渐次地融化水域之中,一圈一圈的扩散……
当莲花没入水中之后,水纹印渐渐消失。
只见,城门上一片静止的水,如一层透明薄膜。
正太的银眸看向了罗兰。
罗兰微笑点头,走上前,冲着城门那层停止不动的静态水,弹了一下手指。
“啾”!一声过后,一团紫色的魔法球,撞向了如沉山一般的城门。
只听,“啪啦”巨响,巍峨的城门打开了。
厚重的余音,就像离弦的箭,传播得悠远……且……苍茫……
罗兰的心在这一些余音过后,恢复了一些生机,好似被压抑的心终于开始从地狱烈火中反弹了一样——他首先冲了进去。
正太走向安娜牵着她的手,再稳步向前。
他现在的心思全挂在安娜身上了,有了家庭重心后,他的心已然变得顾虑重重,想事情也不再天马行空,做事情之前,也总是考虑周全。
人总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虽然年轻,但是心态已然不同往日。
急冲冲的性格已经离他远去了。
安娜抬头,看着他银雪色的眉睫处,正挂着一泓如潮水般的柔情。
“年轻真好呢。”
她突然间低低地说了一声。
年轻就可以疯跑了,满世界的疯跑,也可以尝试任何一种高风险的运动。
“老婆大人,你现在也不老呀。你还像以往那般很年轻,很漂亮。”
正太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如鸿毛般的吻,却是深深地珍爱。
安娜笑了笑,因为他的赞美。
可是,她的心还是有些飘忽不定。
因为天界,这个地方是她所不熟悉的,正因为不熟悉,所以还充满着疑虑和恐惧。
她忽地握紧了正太的手,紫眸低垂地说道:“我不想罗兰和曼华出事,在哥哥和嫂子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希望,我们能保护好他们。他们还太小太年轻了,如果他们受伤,我会很难过,比我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正太拍了拍她的臂膀,说道:“别担心,我们这不是上天界帮他们了吗?”
安娜的心安定了一会儿,又说道:“希望,我所担心的事,都不要发生。不然,我真的无法面对哥哥和嫂子。”
“老婆大人就是爱瞎操心。一切都没问题的,你伟大又强悍的老公可不是纸老虎,只中看不中用。”
正太用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
安娜伸开爪子,捏了捏他那无敌超萌的脸蛋,回答:“但愿你说的没错。不要中看不中用,要不然,我就扁你。”
罗兰还在前方狂奔着,一条城门的道,直通到远方。
夜明珠的光芒,在这段石青路上,正闪烁着孤寂的幽光,好似他的心情,都是阴暗又充满着渴望黎明的希翼。
前方的路,变得越来越开阔。
只不过,当他和朱儿奔出城门通道的时候,一下子傻眼了。
因为,眼前竟然有七条大道!
七条道路各不相同,全由七种颜色组成,就好像是七道彩虹一般:蓝、橙、红、紫、黑、白、绿、黄……
罗兰的嘴角掘了起来,转头看向朱儿:“我们要走哪条道?这么多条啊,真是好奇怪的大道呢。”
朱儿敛了下眼睑,回答:“我们就走红色的吧。”
罗兰一听,刚想点头,可是还是疑问:“为什么要选择红色?”
朱儿很骄傲地昂起了头:“因为,我喜欢红色的呀。而且我的羽毛也是红色的,我是不死之鸟,在红色的烈火中永生!”
一滴大汗,从罗兰的额前滑落。
“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我们走红色的大道?”
“是呀!红色的,开门红嘛。”
朱儿继续点头,一致坚持自己的红色信仰。
罗兰可不想随意这般选择。
“那我还喜欢紫色和蓝色的呢。紫色是我的幸运色,蓝色是海族的颜色。紫色向来给我带来好运。而蓝色的海洋向来只听我的调遣。我们还不如选择这两色的其中之一。”
这下换朱儿的脑门上涨满黑色面条了:“……”
朱儿咳嗽了一声,不得不提高音量,加强自己的观点:“选择红色没错的。听我的!”
罗兰有些固执地回应:“还不如选择蓝色的,更靠谱一些。毕竟,蓝色是属于海族的吉祥色。”
“可是,我是血族的。红色不是更吉利吗?”
朱儿决定扛锅盖扛到底了。
反正,它是一条筋,努力到底了。
为什么不听它的呢,它可是神兽啊。
“红色是血流成河的颜色,怎么可能是吉利的颜色?这太牵强了。蓝色是海洋的颜色,纯净的海洋可以洗净一切罪孽!这纯净之色才是我们应该选择的。”
罗兰抱胸,寸步不让。
“纯净之色,应该是白色的。怎么可能是蓝色的呢。如果说你要选择纯净之色,那我们就蓝色也不选,红色也不选。专门只选白色的好了。这样子,就公平了,我们向白色的道上走吧。”
朱儿拍了拍羽翼,指向了一条白色的大道。
罗兰挑了下嘴角,心里直嘀咕——这只小鸟,怎么就这么固执,死要面子呢。
看到罗兰的表情,朱儿的额头下起了瀑布汗——这只小鱼,怎么就这么倔强呢,输了也要争口气。
七色大道,在他们面前敞开着大门。
虽然,好不容易进来了,可是却面临着更需要去选择的问题。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也会接踵而来。
是不是每走一条路,前方都会冒出更多条道来供你选择呢。
人的七情六欲,是无数条通往未知的路。
选择了其中一条道,也许人生就会跟着改变。
选择了,也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七条,七色,七种命运。
就像七瓣花,扯下一瓣,吹一口气,就会变成另一个神奇的世界。
最终,罗兰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朱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七条道的最末端是什么?”
朱儿睨了一眼七条道,回答:“我又不是万象镜。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罗兰转了圈眼珠,想到了一个主意,紫眸变得闪亮光辉:“这样吧,我们这局定输赢。谁赢了,就听谁的。谁输了就自动放弃。怎么样?”
“嗯,也行。要怎么比赛?”
这才是朱儿最关心的重点。
“石头、剪子、布,一局定输赢,怎么样,公平了吧。这是靠运气取胜的,运气不好,谁也不赖谁。”
朱儿点头。
“那好,现在我们开始。”
罗兰还是不动声色的说。
朱儿还是点头,虽然心底里老感觉不太对劲。